貝多芬與背多分

劍楓寒

一

“命運的英雄在田園上高唱歡樂的頌歌……”余夕夕耳朵上掛著耳塞，嘴里念叨著走進教室。

“丫頭，你不想活了？”同桌的韓揚一臉怪笑地站起身來讓余夕夕走進里面的位置，“現在是‘嚴打期間，班主任可是三令五申，不準把隨身聽帶進學校。”

“那你上衣口袋里裝的是什么？火柴盒啊？騙誰呢你！”余夕夕摘下一邊的耳塞，偏過頭，白了韓揚一眼，然后伸出手，去拿韓揚口袋里的“證物”。

“答對了！你真是冰雪聰明秀外慧中巾幗不讓須眉啊。”韓揚笑笑。

“你沒搞錯吧，沒事把火柴盒裝口袋里干嗎？”余夕夕掏出韓揚口袋里的東西，卻嚇了一跳，手中那個火柴盒當場落在桌面上。

“別亂扔，這可是古董，是我農村的同學給我寄來的紀念品！”韓揚捧起火柴盒，鄭重地裝回口袋里。

“你沒事裝一個火柴盒干嗎？”余夕夕有些莫名其妙了。

“我昨天帶隨身聽來上學被老班看到了，所以今天我要給他來個兵不厭詐，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韓揚一臉的狡黠。

“沒興趣。”余夕夕放下書包坐好，繼續聽音樂。

離上課還有20分鐘。隱約的音樂聲不時從余夕夕耳塞邊上漏出來，讓坐在一邊玩著火柴盒的韓揚心里癢癢的。

“夕夕，你分一個耳塞給我聽聽好不好？”韓揚終于忍不住了。

“好啊。”余夕夕笑笑，扔過來一個耳塞。

“夠義氣。”韓揚接過耳塞，塞到耳朵。耳塞里面傳來了鋪天蓋地的音樂聲，震得韓揚立刻跳了起來：“哇！有沒有搞錯啊夕夕，這是什么歌啊，這么吵？”

“第五交響曲——《命運》。”余夕夕一邊全神貫注地聽著，一邊隨口回答。“哪個洋人寫的這么恐怖的歌啊，耳朵都差點被震壞了。這個人一定是個聾子。”韓揚悻悻地揉著被震得發疼的耳朵。

“你可以猜猜啊。”余夕夕捂著嘴笑笑。“肖邦？”韓揚揉著耳朵猜道。“真不簡單啊，你不是只聽流行歌曲的嗎？居然還知道肖邦？”余夕夕有些好笑，又有些驚訝地轉過頭看著韓揚。

“那當然，像我這樣的天才記憶超群，過目不忘。周杰倫某年的專輯不就叫《十一月的肖邦》嗎？”韓揚一臉的得意。“是是是，你真是天才！”余夕夕再也忍不住了，大笑了出來。

“那自然。”韓揚仍得意著，“好啦，本天才該開始背書了，過兩天就要考歷史了，歷史這東西，就算是本天才還是得背了才多分啊。”

“那是那是。”余夕夕笑笑，“不過，背多分天才，歷史考試是后天的事，你別忘了，今天考的是音樂。”“啊，不是吧？”韓揚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

二

“嗯，樂理該有40分了，民族音樂得10分，關于音樂的感想、意見和建議最多能得9分，還差1分就不用被罰了……”韓揚計算著試卷上自己能拿到的分數，“可是，這倒數第二題……”

韓揚看著卷子上的題，立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藍色多瑙河圓舞曲》的作者是誰？俄國最著名的音樂家是誰？請舉出他一部以上的代表作。

“交響曲之父”是哪位音樂家？《田園交響曲》是哪位音樂家的作品？又名什么？

韓揚擦了擦頭上的汗，偏過頭看身邊的余夕夕，余夕夕正滿臉輕松地快速答題，嘴里還低聲地哼著歌，當然韓揚并不知道她哼的是什么，只是知道估計又是誰寫的曲子。

“喂，余夕夕，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韓揚用手肘頂了頂身邊的余夕夕。“你不是天才嗎？”余夕夕笑笑，裝死不理他。“真不夠意思……”韓揚嘀咕了一聲。

“對了，別忘了音樂老師說過，考試不及格不但要補考，還要受處罰喔！要是背多分天才也要補考的話……”余夕夕一面健筆如飛，一面調侃。

“可惡的余夕夕，不但不幫我還落井下石……”韓揚哼了一聲，看著試卷，汗珠又冒出來了：“可惡，只差1分了嘛，要是再答對一題的話……哼，不就是些外國音樂家的名字嘛，只要知道一個，一個就……”

“對了，要不這樣！”韓揚的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我就不信我運氣這么不好，一個也碰不上！我真是天才！”擦了擦額角的汗，韓揚抓起手中的筆，在每一個不會做的題目的后面都寫上了兩個字，肖邦。

三

“怎么樣啊，背多分天才？”試卷收走后，余夕夕笑著轉過頭，看著身邊的韓揚。“還好意思問我，剛才還學《倚天屠龍記》里的胡青牛，見死不救啊你。”韓揚冷笑。

“我可是關心你哦！不領情就算了，我們的天才恐怕要去補考了，對了，還得受處罰，聽說這次是要罰聽第五交響曲《命運》一百遍呢，我們可憐的天才的耳朵，恐怕要和貝多芬一樣了喔！”余夕夕托著下巴，微笑著。

“哼，怎么可能？本天才……對了，余夕夕，倒數第二題的答案都是些什么啊？”韓揚想了想，還是有些心中不安。

余夕夕回憶著試卷的內容，回答道：“第一題是考《藍色多瑙河圓舞曲》作者對吧，作者是小約翰斯特勞斯，第二題是柴可夫斯基，代表作有很多，比如《天鵝湖》、《胡桃夾子》，第三題是海頓，第四題是貝多芬，嘻，和你的外號差不多吧？”

“啊？答案里沒有‘肖邦？”韓揚只覺得渾身一陣發冷。“嗯，是啊，蠻奇怪的，平時我們學了不少肖邦的東西的，這次的音樂考試關于肖邦的一題都沒考。”余夕夕想了想，也笑了。

“完蛋了！”韓揚跳了起來，“完蛋完蛋！我以天才之名為賭注的超級計劃啊！可惡的音樂老師，為什么不出關于肖邦的題目呢！”

“啊？”這回輪到余夕夕莫名其妙了，“真是奇怪了，韓揚，我一直都不知道呢，原來你這么喜歡肖邦啊？”

四

“明天歷史考試，歷史考試……”第二天，余夕夕心不在焉地翻看著歷史書。奇怪的是，韓揚居然也心不在焉。

“喂，背多分天才，你怎么也不用功復習了？”余夕夕無聊地看了一會，轉過頭時，卻發現韓揚居然在無聊地轉著筆。

“唉，這還不是讓肖邦給害的……”韓揚苦笑著。“行啦，你就別冤枉人家大音樂家了，明天就要考歷史了。”余夕夕笑道。“我是天才背多分，歷史是我的強項，我怕什么，最少拉下你20分，報你昨天不教我的仇。”韓揚哼了一聲。

“哇，我好怕。”余夕夕拍拍胸脯，“快看你的書吧，大天才背多分。”“不信我們就打賭！”韓揚憤憤地站了起來，“怎么樣？”“賭什么？”余夕夕笑了。“我要是輸了，我就再把命運交響曲聽一百遍！”韓揚憤然。

“哇，你耳朵不要了？真想當貝多芬啊？”余夕夕嚇了一跳，隨后笑了，“算了，算你狠，我不和你賭。”“不行，一定要賭！”韓揚咬牙切齒。

“可是，我沒東西輸給你啊，而且我可不想學某些人的樣，罰自己看一百遍歷史書什么的。”余夕夕扭過頭。

“不要你出賭注，總行了吧！”韓揚跑到余夕夕跟前。“這樣啊，還是不要！”余夕夕偷笑著又把頭扭向另一個方向。“喂，余夕夕，這樣還不行啊？”韓揚哭笑不得，“你們女孩子怎么這樣？”

“我們女孩子怎么樣啊？”余夕夕瞪著眼，“好吧，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分上，我和你賭。反正我也不吃虧，倒是你可要小心了，一百遍《命運》不是那么容易聽下來的。”“怕什么，哼。”韓揚扭過頭，開始看歷史書。

五

“單選題最多錯一個，多選最多錯四個。填空除了那個我沒弄明白的問題，其他應該全對，簡答和問答也應該能拿到六成以上的分，算起來應該差不多80分了……”韓揚數著自己基本完成的題目，泛起了一臉的笑意。他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余夕夕，余夕夕一臉的苦悶，仍在咬著筆桿子發呆。

“喂，外國音樂美女，你能得多少分了？”韓揚壓低了聲音問。“差不多60分吧，估計能剛好及格。”余夕夕愁眉苦臉地回答。

“你投降吧，投降輸一半。”韓揚大方地說。“你以為我是你啊。打死也不投降。”余夕夕咬著牙回答。

“反正你又沒下賭注，輸不輸都一樣。”韓揚冷哼一聲。“知道就好，大天才，你可是說了要比我高20分的，有本事你考80分以上啊。”余夕夕笑笑。

“80分就80分，在本天才眼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韓揚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卷子上那唯一沒有答出來的填空題上：作品以描述波蘭人民的生活和英雄氣概為主題，表現出強烈的愛國熱情和波蘭人民對自由的渴望，用音樂宣告波蘭不會滅亡的19世紀偉大的波蘭音樂家是 。

“有沒有搞錯，這是歷史考試啊！”韓揚苦著臉，“難道是我上輩子欠這些外國音樂家的？現在，只有祈禱余夕夕同學……”

韓揚偏過頭時，發現余夕夕正看著同一道題，臉色又喜又憂。

“難不成，她也不會？”韓揚把頭扭回來，偷偷笑著，“看來，勝利在望了……”考試結束的鈴聲終于響起。

韓揚松了口氣，看著身邊的余夕夕。她正長呼出一口氣，苦笑著：“估計剛好60分。你呢？”

“應該有80分吧，不過……”韓揚想起那道自己沒有答出來的填空題，“對了，那道題目……”“看來這回是輸定了。”余夕夕郁悶地搖搖頭，“本來以為那道題會難住你，沒想到歷史老師居然會出肖邦的題……”

“你說什么！”韓揚差點沒跳起來，“你說的那道題是？”“就是那道填空題啊。那個19世紀的波蘭音樂家。”余夕夕郁悶地說道，“給你撿了個大便宜了，真可惜啊，要是換成莫扎特李斯特的話，保證你答不上來。”

“蒼天啊！為什么你這樣對我！”韓揚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余夕夕仍在莫名其妙：“怎么了？韓揚，你不是最喜歡肖邦的嗎？”

六

一個星期后，放學路上……

“余夕夕同學，你行行好，就放過我吧，只差1分，就1分嘛。”“不行！我們打了賭的，你自己說你要超過我20分的，現在我60你79，你輸了！”

“我投降行不行？投降輸一半好不好？”“嗯，讓我考慮考慮……”“余夕夕同學，你最偉大了，你是肖邦，你是李斯特，你是貝多芬……”

“韓揚，你說什么呢？”“我……我是說你從背面看像楊玉環，漂亮極了，背多分，呵呵。”

“那從正面看呢？”“像鐘無鹽……”“韓揚，你說什么！你別以為我不懂歷史！你給我站住，聽一百遍《命運》，一遍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