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東
摘 要:社會分工作為經濟社會活動的關鍵環節,歷來是思想家們關注的焦點。馬克思和韋伯都曾經系統地研究過社會分工問題并提出了各自的分工理論。從分工的動力、類型、作用及其發展趨勢四個方面入手,對兩種理論進行比較研究,旨在進一步深化對社會分工的理解。
關鍵詞:馬克思;韋伯;分工理論;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6)07-0001-02
分工是指分別從事各種不同而又相互補充的工作,是一種古老的經濟現象。早在公元前380年,柏拉圖就曾論述過分工對增進社會福利的意義。從古至今,許多思想家都對分工現象進行過深入研究并圍繞分工問題進行了激烈爭論,其中包括德國兩大思想巨匠卡爾·馬克思和馬克斯·韋伯。馬克思指出:“一個民族的生產力發展的水平,最明顯地表現于該民族分工的發展程度。只要它不是迄今已知的生產力單純的量的擴大(例如,開墾土地),都會引起分工的進一步發展。”[1]以及“……分工是迄今為止歷史的主要力量之一。”[1]同時,韋伯也十分注重對分工現象的剖析阿。在其代表作《經濟與社會》第二章中,韋伯詳細地闡述了自己的分工理論。當代思想家安東尼·吉登斯也指出:“韋伯關于分工在西方社會發展的思想構成了馬克思和涂爾干提出的觀點之外的第三種觀點。”[2]可見,分工理論在馬克思和韋伯的思想里都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馬克思以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為出發點來解釋分工問題,與之相反,韋伯認為合理化理念才是分工背后的實質。兩者的觀點分別代表了唯物史觀和唯心史觀兩種視角,并在學術界引起了廣泛討論,對分工理論的研究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一、分工的動力與類型
馬克思認為,分工的產生本質上是生產力不斷發展的結果。在蒙昧時代,生產力水平極其低下,人類只有靠集體力量才能生存,這個時期的分工是基于性別的自然分工。“分工起初只是性行為方面的分工,后來由于天賦(例如體力)、需要、偶然性等等才自發地或‘自然地形成的分工。”[1]但是,人類社會并不會一直停留在這個階段,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開始出現了剩余產品,進而產生了私有制和商品交換。商品流通的不斷發展,生產工具的不斷升級以及資本的不斷積累使得分工進一步發展,人類進入了商品經濟為主導的資本主義社會。馬克思對商品經濟條件下的分工進行了劃分。“單就勞動本身來說,可以把社會生產分為農業工業等大類,叫作一般的分工;把這些生產大類分為種和亞種,叫作特殊的分工;把工廠內部的分工,叫作個別的分工。”[3]或者“第一類分工是社會勞動分成不同的勞動部門;第二類分工是在生產某個商品時發生的分工,因而不是社會內部的分工,而是同一個工廠內部的分工。”[4]在馬克思看來,“分工的階段依賴于當時生產力的發展水平。” [1]生產力的發展推動了原始社會階段自然分工向資本主義階段社會分工的轉變,使得分工形式更加細致化、復雜化。
馬克思以唯物史觀為核心,通過分析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從人類歷史的長周期分析了分工的起源。與馬克思不同,韋伯的分析專注于資本主義階段。他認為,新教倫理中的理性化精神才是推動分工發展的不竭動力,是道德因素導致了現代分工體系的建立。韋伯提出,經濟行動必須符合形式合理性與實質合理性:前者將被用來指稱在技術上可能的,并被實際應用的量化或者核算的程度;后者則是指按照某種終極價值觀的標準,通過以經濟為取向的社會行動向既定人員群體供應貨物的程度,不管這些標準的性質是什么[5]。韋伯把新教徒一切行動的價值理性都歸結于上帝的指示。新教徒把自己的工作看作是一種天職,一種對上帝的承諾。虔誠的清教徒會以一種克制、節儉、勤奮和理智的態度追求自身利益。這種行動的價值理性會輻射到每一個清教徒的生活當中,成為形式合理性的內核和主要推動力,進而導致一切經濟社會活動都必須符合形式合理性和實質合理性的標準。分工作為經濟社會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必然要受到理性化精神的主導,向更加細致化和合理化方向發展。
在其合理化理論的基礎之上,韋伯指出社會分工有兩種類型,即技術性分工和社會性分工。技術性分工可以進一步細分為兩大類和四小類。第一,根據工作勞務的劃分和結合方式,可分為:一是同一個人從事不同的功能類型,二是由個人單一承擔若干技術上不同的并帶來不同結果的功能[5]。第二,根據不同功能的劃分與結合,可分為:一種是功能的積累,讓多人承擔同一功能以實現一致效果;另一種是功能的結合,把不同質的專門化勞動結合起來。社會性分工也分為兩大方面。其一,統一經濟內的分工,功能的專門化完全是內部的,并純粹取決于技術基礎。其二,自主性經濟單元之間的功能分工。包括通過協商或者市場等手段聯系起來的社會單位之間的分工[5]。
二、分工的作用
馬克思認為,生產力是推動社會分工不斷發展的決定性力量,同時,他也指出,分工的重要意義就是反作用于生產力,以實現生產力和分工的良性互動和共同發展。馬克思強調社會分工有兩個重要作用。首先,社會分工可以提高勞動生產率。原因有四點:一是分工協作可以擺脫個人能力的限制,產生出新的生產力,一種集體力;二是勞動者共同使用生產資料,包括廠房和機械設備等,可以節約生產條件;三是分工協作會產生競爭進而提高人們的勞動積極性;四是分工之后使得單個工人操作專業化、簡單化,可以熟能生巧,有助于勞動者技能的提升。其次,社會分工有利于新工具的發明和技術進步。原因有三點:其一是分工以后工人使用的工具更加專門化,有助于工人進一步改進其生產工具;其二是勞動分工的專門化和專業化為機器的誕生奠定了基礎,因為機器是由簡單工具結合而成的;其三是社會分工可以產生足夠多的熟練工人,為新機器和新技術的誕生提供了基礎。
韋伯對分工作用的認識與馬克思截然不同。韋伯認為,分工的作用就是堅持并實現了理性化和合理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韋伯的官僚制理論。韋伯認為,官僚制是現代社會分工的典型形式。“從勞動分工的角度來看,官僚制是分工精細化和合理化的體現,這種精細和合理使官僚制變成一部恒定的、難以摧毀的機器。”[6]在韋伯看來,官僚組織能夠取得最大效率,是進行社會管理最合理的手段,是理性化分工的高級形式。官僚制在精確性、穩定性、紀律性、技術性、高效性以及可靠性諸多方面都比其他形式的組織更具優勢,并且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的企業、行政組織以及法律系統的維系與運轉都不可或缺的組織形式。無論在經濟、政治還是其他社會層面,分工追求的就是一種理性化狀態,分工的作用就是為了讓社會生活各個層面的活動和安排變得更加合理化。
三、分工的發展趨勢
馬克思認為,分工最終會從“自然分工”走向“自愿分工”,即從那種強制的、非自愿的分工走向自由的、自愿的選擇。馬克思認為,這種轉變是歷史的必然,是生產力高度發展的結果。“而在共產主義社會里,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這樣就不會使我老是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1]在馬克思的理論體系里,分工會導致人的異化,使人受到物的奴役。然而,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分工的性質也會逐漸改變,當物質財富極大豐富,當人們邁入共產主義社會時,根據自身愿望和興趣選擇自己的位置將不再是一種奢望,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結果。分工由原始社會的自然分工轉變到資本主義的社會分工再到共產主義的自愿分工,是一種否定之否定的過程。
相比于馬克思的樂觀判斷,韋伯對分工發展的未來趨勢描繪的異常昏暗。韋伯認為,當今社會是形式理性急劇膨脹的時代,工具理性已經幾乎吞噬掉了新教徒內心的價值理性。工具理性催生出了現代文明,但同時也腐蝕掉了人們的信仰大廈。物欲橫流、拜金主義、資本逐利性正像洪水一般,把千千萬萬的個人裹挾到追名逐利的浪潮中去。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不平衡發展使得人們開始變得迷茫和彷徨,使得人們失去了以前對自己職責的熱愛和激情,剩下的只是沒有靈魂的軀殼。“這些享樂主義者已沒有新教徒曾經持守的道德感:對于宗教倫理的虔誠感、對于職業工作的天職感、對于世俗生活的責任感等。世界因為缺乏信念倫理而變得愚陋不堪。”[7]韋伯對分工的描述停留在了歷史的橫截面上,停留在了人的異化階段,看到了人們信仰的缺失和心靈被奴役的現狀,但卻沒有看到生產力對分工的推動作用,沒有看到歷史發展的趨勢,把動態的歷史靜態化。
馬克思以生產力為基礎,分析了分工的進化歷程,韋伯以合理化精神為線索,貫穿了分工的演變過程,兩者即相互區別又相互補充。分工是經濟社會活動中的重要環節,與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時代,需要進一步細化和深化社會分工,讓分工像毛細血管一樣,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從社會中汲取養分并向社會輸送養分,讓整個社會充滿生機和活力。另外,對于分工的認識不能單純地停留在技術層面和物質層面,要深入到人的層面,分工只是一種形式,而人的幸福與否,人的最終發展才是實質,才是應該追求的終極目標。馬克思和韋伯兩大思想家都表現出了對分工現象背后人的關懷,這是需要我們在實踐中不斷發展深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