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說一句，驅散“無言的冷漠”

李洪興

文明是流動的氣，它能相互傳遞、彼此熏陶。別讓迎面而來的，總是冷淡和冷漠。生活如花，綻放開來才能芬芳人心。

近日，北京地鐵前門站等車站呼吁“唱收唱付”，買票賣票都請多“言語言語”。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倡導，卻撥動了社會一根緊繃的心弦。

這樣的一幕，你或許很熟悉：乘客把20元錢和公交卡“扔”進窗口，咕噥一聲“充20”；遞過10塊錢說“去東單”，售票員推過來一張票和一堆零錢。這樣的“無聲無息”，效率挺高，卻總讓人覺得：人與人的關系，難道就真的簡化到可以“二話不說”了？何況，把去哪兒講清楚、多少錢說明白，還可以讓交易更明晰，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告別“惜字如金”，走出“無聲交流”，倡導的不僅是習慣，也是禮節。

其實，“唱收唱付”是很多行業里的“老規矩”，有恭敬、熱情，更有真誠、實意。電視劇《傳奇大掌柜》講述了一個飯莊的故事，其中店里“堂頭”們吆喝著前后招呼客人的場景，讓人很舒服。“您來了”“請品用”“慢走，回見”……笑臉相迎，字正腔圓地報菜名、算飯賬，一五一十，客人對店家增加了不少好感。

沒有聲音，再好的畫面也會“無感”。說話是一門藝術，折射著歷史和傳統的痕跡。以前，沿街售貨的商販往往選擇放聲吆喝。“叫賣聲”不僅關乎生意和生計，“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自然之聲與市井之聲的交織，也成就了生活的詩意。同樣，人與人之間交往，既然見了面，互相之間說說話又何妨。寒暄能打破沉寂，笑聲能沖刷尷尬，有話好好說也能化解矛盾。

“無言沉默”，是現代社會嘈雜之下的心病。超市排隊付款，“有會員卡嗎”“要塑料袋嗎”是最多的交流；公交車上，給老人讓個座，有時面無表情站起來，拍一拍示意一下了之……生活本是一個多面體，有聲音、有表情、有畫面、有溝通，如果連話都不愿多說幾句，連微笑都那么吝嗇，就像隔了層絕緣體，既無彼此的尊重，也沒情感的溫度。城市已經如鋼筋水泥的叢林，不能再把人當成活動的機器。

曾有部電影這樣想象：所有的人宅在家里，用自己的機器人替身去上班和社交，后來系統崩潰，人們才走上街頭，體驗到久違的溫暖。藝術源于生活，現實中，交流基本靠微信，接個電話都會感覺不適應；刷屏的是清一色“大拇指贊”，背后的面目表情誰人知曉？交代事情除了傳個文檔，一句話也不多說。技術改變了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也在很大程度上稀釋了情感濃度，這何嘗不是一種“現代病”？

老藝術家閻肅的兒子曾講道：“但凡爸爸出門，不管遇到什么人，花匠、木工、燒水的、大師傅、小戰士，總是主動先向對方微欠上身大聲打招呼。”哲人言“一個人的禮貌，就是一面照出他肖像的鏡子”，這種禮貌或許就體現在一些細節上。從向快遞員、售票員、安檢員道一聲“謝謝”，到諸如“約人請提前說”“不在連排座位上抖腿”“給你看照片，不要左右滑動”等看似不起眼的小舉動，無心了是過失，隨心了是粗魯，留心了是教養，用心了就是文明。

文明是流動的氣，它能相互傳遞、彼此熏陶。別讓迎面而來的，總是冷淡和冷漠。生活如花，綻放開來才能芬芳人心。“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何不從多“言語言語”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