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老惡人谷

辰天穹

第一次聽說劍網(wǎng)三，應(yīng)該是和動漫協(xié)會那群人閑聊的時候。當(dāng)時我坐在邊上玩手機，聽他們說前一天晚上的攻防戰(zhàn)，說游戲里的兩大陣營浩氣盟和惡人谷的戰(zhàn)況，隱隱覺得，這游戲有點兒意思，心里想著反正也無聊，不如玩一下游戲打發(fā)時間。

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游戲小白，整天跟著主線任務(wù)到處跑，驚嘆于劍網(wǎng)三的輕功系統(tǒng)，有事兒沒事兒就從純陽山門上一躍而下，一頓狂按后看著我的小道士用大輕功在天上飛來飛去，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山巒，還有皚皚白雪，身后是華麗的特效，小道士倚著劍在高空中滑翔，好一個得道高人的派頭！正當(dāng)我陶醉于這份獨有的瀟灑時，氣力值用盡，啪嘰一聲，小道士從高空中直直下墜，摔在地上，死了。

屏幕前的我大呼一聲：“OMG！”心里默默地回想這是今天第幾次摔死了。我無可奈何地看著游戲界面的死亡倒數(shù)五分鐘，看著小道士臉朝地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算了，五分鐘太長了，大不了回城吧。”我正準(zhǔn)備按下回城鍵，卻發(fā)現(xiàn)我的選項變成了：“有人想救你，你是否接受？”“廢話啊，當(dāng)然接受啊，不然還在這里躺尸五分鐘咩？”隨后，我大概搞清楚了狀況，是個做任務(wù)路過的毒奶，看見我躺在那里就順手把我拉了起來。

“做任務(wù)被怪打死了嗎？”她問。“不是，其實是去任務(wù)地點途中用大輕功從山上摔下來摔死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哈哈，我只聽過唐家堡的輕功難用，經(jīng)常有唐門的人摔死，怎么你純陽的輕功那么簡單還能摔死？”“啊哈哈哈哈哈，這個嘛……可能是我分心了哈哈哈。”我一邊敷衍著，一邊召喚出新手任務(wù)送的小馬駒，就想先溜。

“你要過去哪里？不如我?guī)氵^去吧？我的馬比你的快很多。”她提議道。我想了一下，好像對我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于是就厚著臉皮接受了她的提議，結(jié)果是，那個下午，她陪我做了一個下午的新手任務(wù)，我也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了她的徒弟。

她是一個小幫派的幫主，按她的說法，幫派里的人都是她的親友，所以幫派頻道里基本上不會聊什么正經(jīng)事，都是扯皮互黑，她說這是一個大家庭融洽溫馨的交流，我說這是一群神經(jīng)病人的日常。但不管怎么說，總歸很有趣，總歸比我剛玩的時候頻道里只有系統(tǒng)提示和世界頻道里閑雜人等的喊話有趣得多。

她帶著我，從一個用大輕功會摔死的小白，慢慢地把等級升了上來，甚至到了滿級，然后她給了我一匹小馬駒，一套入門的通用裝備，她說，“接下來，我們可是要真的開始闖蕩江湖了。”因為幫派里的人都是惡人谷陣營的，所以選陣營時，我毫不猶豫地選了當(dāng)時在服務(wù)器里算是相對弱勢的惡人谷。

那時，和師傅一前一后騎著馬，她帶著我去做惡人谷的陣營任務(wù)，走到入口處時，她突然說：“徒弟，你知道嗎，這條路叫作三生路。惡人谷有一句很美的話，叫作走過三生路，終老惡人谷。”那是一套流程很煩瑣的連環(huán)任務(wù)，簡直可以用又臭又長來形容。我在沒有空調(diào)的宿舍里汗流浹背，幾乎失去了耐心，卻不知為何，就因為這句話，對這個任務(wù)產(chǎn)生了好感，也對這個陣營有了一絲莫名的感情。

那個年代，《殺伐》這首歌還沒成為攻防戰(zhàn)時的官方背景音樂，但是師傅他們帶著我打攻防的時候，總是會在YY里放這首歌。“不為什么，就是很燃啊！”每次問及原因時，他們都是這樣回答。“就是太燃了啊！”我一邊喊著，伴隨著音樂的高潮想要沖到陣營的最前面去，結(jié)果對面的藏劍山莊一記“風(fēng)來吳山”打過來，我來不及避開，重重一刮，又躺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你是一個遠程職業(yè)好伐，干嗎總是想要沖到前線去？”

“不為什么，就是莫名覺得很燃……”我無奈地打出這句話，一邊等著復(fù)活倒計時。

從一開始大輕功都用不好，到后來一管氣力值能飛遍整個大地圖；從一開始打副本地圖不知道怎么走，到后來能配合著一起打下BOSS；從一開始打競技場被對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到后來能控場控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從一個人玩游戲，到后來一整個幫派并肩作戰(zhàn)；從一個人，到一群人。我想，這大概就是網(wǎng)游的魅力吧。

后來，因為接近期末考，大家上線的時間都比以前少了很多。我也因為學(xué)校社團的事情準(zhǔn)備離開游戲一段時間。我在揚州城里擺了一個下午的小攤，把身上沒用的裝備和材料都清掉換成了游戲幣，然后跑到拍賣行買了最貴的煙花，“真橙之心”。那個晚上，我把師傅拉到揚州城外一個沒什么人的小山丘上，說：“師傅，我在這個游戲里沒有太多的親友，也就你們幾個了。現(xiàn)在因為現(xiàn)實里的一些事情要先暫別一段時間。背包里剩下幾個煙花，就炸給你玩吧。”我點燃了煙花，和師傅坐在山丘上，看著游戲里那一輪明月，心下無限感慨。

后來的后來，閑下來的時候，我又上了一次游戲，滿心期待以為能在幫會頻道里嚇?biāo)麄円惶＝Y(jié)果上線的時候，幫會頻道里就像當(dāng)初我第一次進游戲時一樣，寂靜無聲，點開好友列表，也是灰色的一片，并沒有人在線。

我一個人在游戲里逗留了一個下午，跑了幾處有名的“景點”，一一截了圖，然后最后一次騎馬來到了三生路上，看著灰蒙蒙的頭像，又想起了那句話，“走過三生路，終老惡人谷。”沒想到，結(jié)局卻是，“一起走過三生路，獨自終老惡人谷。”

把馬停在三生路旁，下線。

也許這就是網(wǎng)游的悲哀，因為我們還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有朝一日，從一群人，又回到了一個人。

畫外音：

雖然網(wǎng)絡(luò)游戲的畫面和設(shè)置絢爛、刺激，但更讓人懷念的卻是那些曾經(jīng)一起在游戲里廝殺馳騁過的朋友們。在游戲的模擬場景里，依然能夠感受得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們的陪伴和關(guān)心，還有并肩作戰(zhàn)時的歡喜與默契。那些溫暖的快樂，那些肆意的青春，是虛擬時空中最真實的存在。

隨著時間車輪的前行，我們一起游戲的時光早已被封存在記憶的某個角落，一同游戲的朋友也留在了從過去通往現(xiàn)在的路上，不經(jīng)意間想起，那時的點點滴滴便會一幕幕地蹦跳出來。其實，不是我們喜歡懷舊，而是在那些記憶里，有著我們再也找不回的歡樂時光和無法復(fù)制的無憂無慮。

無論歲月流轉(zhuǎn)，我們各自散落在何處的天涯，希望那些在青蔥年華中彼此陪伴過的朋友一切安好，雖然游戲時光不再，但相伴成長的友誼不斷延長。

編輯/付洋、王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