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隔代情與美同行

劉靜一

“美育”是一種身心陶冶，是一種品位甚至人格的養成教育。負責看護孫輩的老年人，如果能及早從容引導，相信孩子會受益終身。

筆者所住的北京市朝陽區某小區，可以稱做兒童的樂園，每到傍晚或節假日，小區里更是一派熱鬧非凡，然而，熱鬧的背后，也往往掩蓋著眼淚和悲哀。

藍蘋果的眼淚

“奶奶，我可以在院子里玩一會兒嗎？”一個從幼兒園回來的小男孩仰頭向奶奶懇求。

“不行，你的圖畫作業不合格，要重畫，明天就要交了。”奶奶強勢回答。

“為什么不合格，奶奶？”

“為什么？你把蘋果涂成藍色的，能合格嗎？生蘋果是綠的，熟了是紅的和黃的，你哪里見過藍蘋果的？”奶奶肯定地宣稱。

此時，小男孩臉上掠過一絲絲悲傷，他反抗地辯解道：“奶奶，我畫的是海底里長的蘋果，海水是藍的，所以長出的蘋果也是藍的。”

權威被挑戰，奶奶很生氣：“你這孩子，你見過海里長蘋果樹嗎？做錯了還嘴犟，你畫成藍的怎么拿滿分？回家，重畫，不然不許玩！”

這時小男孩嘴臉一憋，兩顆大大的眼淚從眼角滾落到嘴角，又被他狠狠地咽進了肚里，他不停地自言自語：“蘋果為什么就不能是藍色的呢？月亮下的花草不也都是藍色的嗎？”可是，小男孩委屈的身影還是隨著奶奶消失在了樓道里。

幫助孩子長大不是這樣幫助法的，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混淆的。你可以牽著三五歲的孩子的手帶他過馬路，你可以命令這個年齡的孩子把碗里的飯菜吃光。可是，你不可以教一個這樣小的孩子去照你的意思來思維，來畫畫。孩子觀察這個世界和成人所用的方法是不一樣的。而這也就是許多藝術家最羨慕的一點：保有一顆純真的童心。然后用這顆心去觀察世界。我們成人尤其是老年人受成長環境、教育背景以及生活習慣的影響，在看待事物時總是有先入為主的成見與偏差，而這些在兒童和藝術家的眼里，往往是不存在的。

紀伯倫在《先知》里有過一段美麗而詩意、同時也是非常正確和嚴肅的比喻，他說：你的孩子并不是你的。他們是生命的子女，產生于生命對它自身的渴慕。你可以給他們以愛，卻不是你的思想。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供他們的身體以安居之所，卻不可錮范他們的靈魂……你是一具弓，你的子女好比有生命的箭，借你而送向前方。

如果這個奶奶明白這個道理，不把自己的成見與偏差強加給孩子，如果小男孩的藍蘋果在奶奶眼中不是錯，他的童真童趣就會得到很好的維護。

簡單粗暴的“愛”

小區門口，一個打扮入時的50多歲的奶奶一手挎包，一手護著一個三五歲模樣騎著童車的小男孩過馬路。孩子不知為什么遲疑了一下，沒跟上奶奶，結果換來奶奶一通沒完沒了的推推搡搡和歇斯底里的數落。

“我讓你看著點路，知道不？”一邊數落一邊搖晃孩子的小車，并用手揪孩子的耳朵：“你這出了危險怎么辦？你說說！”……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奶奶持續不斷的斥責聲比汽車的噪音還要刺耳，個別好心的老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勸解，結果是更加嚴重的后果，這個奶奶仿佛自己受了委屈似的叫苦連天：“我管孫子有什么錯？我管孫子容易嗎我！”

孩子剛開始還一聲聲地哀求：“奶奶，我再也不敢了，奶奶！”到后來，就像一朵被霜打了的小花，低下頭默默地抽泣著，他的眼神里，奶奶的歇斯底里分明比過馬路更危險。

有一天，偶然看到一個五六十歲模樣的女人推著一輛童車，童車里有一個一兩歲的小女孩，女人把小車推到一個僻靜地方停下來，手指著車里懵懵懂懂的孩子開始了逼問：“叫姥姥！快點，叫姥姥！”孩子沒反應，接著威脅道：“你今天不叫是吧？不叫你就別想給你東西吃！”又數落：“我辛辛苦苦哄了你大半年，哦，你奶奶就來看你幾天，你就翻臉不認人，就叛變啦？你這小死丫頭，白眼狼……叫姥姥！”小女孩被嚇得哇哇大哭，可那自稱姥姥的人還是不依不饒，仿佛外孫女犯了彌天大錯一樣，場面令人不忍卒睹。這哪里是姥姥，簡直就是狼外婆嘛！

一雙滄桑有力的大手，牽著幼兒稚嫩的小手，這個行動本身就是一幅充滿愛與美的圖畫，為什么會弄得如此惡劣和不堪？兩位氣急敗壞的老人有沒有想過，在教導孩子怎么過馬路和怎么對待人際關系這些重大人生課題之前，是否應先教會孩子什么是愛？愛是美的泉源，孩子都有一顆敏銳易感的心，幼年的一切都會深深地留在心中。如果對孩子的童心多點維護，一天、兩天，一年、兩年，潛移默化地、自然而然地，愛就會在孩子的心田里生根，美就會在孩子心田里發芽。

孩子們會知道感激的。

那一地夭折的月季

小區的盛夏，月季花開得正艷，梨呀桃啊小蘋果之類的也都長得很踴躍，冒失的快有嬰兒的小拳頭大了。孩子的世界也變得格外多姿多彩。老人空閑時帶孫子孫女在綠蔭深處漫步，和孩子一起觀察這個世界，讓大自然走進他們的心靈，老人自身也能在其中得到莫大的快樂。

然而下面的畫面，卻怎么看都跟小區美麗的景觀有種違和感：在一片月季花的圍繞中，一位爺爺模樣的老人坐在一棵蘋果樹下的草地上，看著兩三歲的孫女玩耍。小女孩一會兒去搖搖果樹，一會兒又去揪月季花，紅的、黃的、白的、粉的，凡是她能觸及到的，被一一揪了個遍，看著身邊落了一地的花瓣和小果子，爺爺樂不可支，僅有的提醒是：小心，別被花刺兒扎著。

李白詩云：“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在大自然的環境中，我們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美的寶庫，只要我們用心去汲取。怎么才算用心？和孩子一起來做個欣賞者，觀察四季的變換，觀察樹葉的色澤，觀察花草的生長，甚至觀察云的變化，這些都是可以培養幼兒觀察力與感受力的最佳途徑。而不是像那個爺爺一樣，不但對孩子的審美沒有正確啟發和引導，反而對其破壞行為加以縱容。

孩子們的心，是最敏感的一顆心，成人應給予他們足夠的飛翔的自由和空間。在生活中，除了給孩子提供足夠的吃穿玩樂以外，還應隨時隨地培養他們的文明及審美意識，要讓孩子從小就懂得，大自然是不可隨意糟蹋的珍寶，所有美麗的事物都應該全心全意去維護與愛惜。

“美育”是一種潛移默化的熏陶，它無法用分數和眼前暫時的效果來衡量，卻又是絕對不能忽略的影響。如果我們的老人，都能以溫和與從容的態度，牽著孩子的手，從他起步的階段，就能讓他感受到“美”的存在，相信這樣的隔代情會助孩子終生與美同行。

（責編：劉美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