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

楊麗玲

中午放學時，發現孩子們扭過身子，伸著脖子朝后看熱鬧——原來是調皮蛋顏不好好站隊，在隊伍里又蹦又跳，班長登凱想把他“請”到隊伍外，誰知小胖子拽著屁股就是不往外走。一個不走，一個硬拉，一來二去拉拉扯扯，在前面看似兩個人在打鬧。值周老師拿著話筒大喊：“還有班級同學在說話，四（1）班后面就有兩個打著玩。”

本來看到顏的“死皮”樣兒心里就不高興，聽值周老師這么大喊，心里越發不痛快了。

下午剛進教室，全班孩子七嘴八舌開始告狀：“老師，顏又害咱們班被扣分了！”“一次性扣了六分呢！”

“他干什么了，一次扣六分？”

本來安靜的教室霎時像炸了鍋，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似一群小麻雀，譴責聲、質問聲響成一片，大家都急于想把自己知道的、聽說的事情“真相”告訴我，但我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這么吵，老師能聽到么？”看到我沉了臉色，孩子們安靜了下來。

“老師，顏跟五（2）班的一個同學在公交車上打架，五（2）班的值周生說要給咱們班扣六分。”

“不過老師，是五（2）班的那個同學先罵顏，然后他們就開始打架了。”登凱解釋。

“哎呀，你咋就沒個耳性？放學剛剛挨過罰，坐到公交車上就和人打架，你讓我怎么說你吶？”我對顏的行為感到簡直不可理喻，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起。

這個顏，可是我們班的“扣分大王”。不知怎的，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上課坐不住，所有的文具都會變成玩具；下課不是和這個打架，就是和那個抬杠。就為這，沒少給班里扣分，給他講道理吧，好像也聽進去了，可是一會工夫就全忘了，這真是個“軟硬不吃”，令人頭疼的孩子。

下午放學時，我將五（2）班的值周生叫過來詢問情況，沒想到這個孩子挺“橫”：“他就是打架了，我問過值周老師了，這種情況就應該扣分。”我感到好笑：“扣你們班的分嗎？”他瞟了我一眼，不吭聲了。“既然是打架，為什么只扣顏的分，不扣你們班打架者的分，這公平嗎？再說，五年級的大還是四年級的大？”“必須扣，他上次還把公交車的拉環拉壞了，破壞公物就得扣！”這孩子還跟我對上了。“那是上上周的事，能在今天扣分嗎？”顏也急了。

“楊老師，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值周領導反映，不要批評值周生！”主任走過來對我說。“什么，詢問個情況就是批評啊？”我怔了一下——又一個用眼睛說話的人出現了。

隊伍出發了，大家各就各位，本打算這事就這樣拉倒算了，結果門口碰到了來接孩子的顏媽媽。“楊老師，顏這星期表現好嗎？”孩子媽一臉的期待。“能好嗎？今天在公交車上又打架了呢！”“和誰又打架了？”賈媽媽轉過身厲聲問兒子。“和五（2）班的××。”一聽這個名字，賈媽媽對我說：“又是××啊，楊老師，這個孩子經常在小區和公交車上伙同幾個同學欺負顏，顏動手可能也是被逼急了，我已經警告過他幾次，但他還是欺負顏，我正打算為這事找學校呢！”

事情真是巧，這時五（2）班的班主任謝老師走了過來。“正好找你呢，給你反映個事。”我連忙招呼謝老師，簡單地把今天發生的事做了陳述。賈媽媽很氣憤地對謝老師講述了平時××對顏的種種欺負行為，謝老師答應明天處理。

靜下心來，我為自己下午對顏說的那些話深深自責：是啊，一聽說他扣分了，一點都不了解情況的我便急不可待地開始數落他，并立刻根據其平時的表現斷定他有錯在先。本來，孩子是受欺負者，心里已經非常氣憤、傷心，極度渴望得到同伴的關心、幫助，渴望來自老師一句安慰的話語。但結果一聽他給班里扣分了，同學們馬上開始指責他、攻擊他，他心里不知有多難過！自認為了解孩子、關愛孩子的我和同學們一道說出了那么傷人的一句話！這句話無疑會使他受傷的心雪上加霜。說實話，平時在班級管理中，老師們大多時候會根據自己親眼所見或孩子平時的表現作出判斷，尤其是對那些調皮搗蛋的、屢教不改的孩子。一旦他們和別人發生沖突，我們根本不打算給他們陳述的機會，也沒有耐心聽他們解釋，他們越是申辯，我們越是覺著這是在狡辯，對他們更厭煩、更生氣。所以，只是痛快地批評教育完事，至于事情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卻不曾花時間去深究，花時間走進孩子心田去解讀，往往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如值周老師和主任看到的表面現象一樣。

今天發生的幾件事，看似沒有關聯，實則緊密相連——大家都喜歡用眼睛說話！這件事將會時時提醒我：看學生、看問題，不能只相信眼睛，有時候親眼所見并非是事情的真相，“火眼金睛”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作者單位：甘肅省酒泉市南關小學 責任編輯：朱蘊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