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

黃韞秀

我拿起筆，用筆尖擦去寫好的字跡，交回試卷，老師拿著它們倒退出教室。我站起身回走，來一場時光倒流的旅行。

街道上車輛川流不息，我從校門后退，搭上爸爸的大手，在人流中穿梭。整個世界變成一幅鉛筆畫，我的紅圍巾是畫里唯一明麗的色彩，而那些陰影線條構成的人流中，我和爸爸是唯一清楚的人物，深深地而又模糊地打印在A4的速寫紙上。我牽著爸爸的手，溫暖從掌心傳來，于是忘卻了課業(yè)的繁重，忘卻了成長的煩惱，只剩下滿心的安寧與喜悅：仿佛回到了從前，牽著爸爸的手，舉著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不吃，只是看，看它在燈火下折射出光芒。松開爸爸的手，手瞬間變得冰涼，推門、進門、鎖門，把書包脫下。

夜晚西方的天幕仍被燈火點亮，晚風吹起拂動的窗簾，幾聲渺遠的犬吠從房間傳回某戶人家。這個小小的房間似乎是一幅潑灑了濃墨的中國畫，柔和細膩的線條間滿溢著溫柔，一大片一大片的墨色暈開了誰的思索。媽媽走進來掖了掖被角，被角便又復為蓬松了。媽媽的呼吸輕輕噴在我的耳際，我聞到媽媽身上的味道，香香的，暖暖的，讓人寧靜。黑暗中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又冒了出來，我突然期望一種撫摸，期望媽媽用她纖細而溫暖的手指撩開額前的碎發(fā)。腳步聲不易察覺地響起，媽媽退出房門，我一腳把被子踢了上來，床頭地面上的發(fā)圈飛回了床頭柜。

黃昏天邊還有微微余光，我打開臺燈擦作業(yè)上的字跡，一杯久置桌上的牛奶慢慢變熱，媽媽走進來端起牛奶，霧氣氤氳了視線。便以身后的墻為畫布作了一幅油畫，分明是以一點點純色綴成，卻極富變幻，眼前似蒙著一層簾，揭不開、穿不過，一點點濕潤了誰的眼。分明是大大的一塊白色，這杯牛奶卻也成了畫中最亮麗的風景，緩緩搖晃著一杯濃濃的愛。媽媽小心地捧著牛奶退出書房，那雙熟悉的漂亮眼睛里，有一束淺淺的溫柔在晃動，如明媚的月色在粼粼波光中蕩漾。杯中的開水倒流回熱水瓶，干燥的杯子被放回儲物柜。

蒲公英的種子從遠處飛回，聚成傘的模樣，墨綠的葉縮小經絡，退回樹枝，落地的花瓣從地上飛起，收縮成未放的花苞。春天過后河水冰封，落葉飛回樹枝，漸漸變綠，又消失無蹤；今年過后去年，去年過后前年。我在時空的洪流中無聲地逆流，感受著生命的每一個時刻：傷心時，身邊是你；快樂時，身邊是你；委屈時，身邊是你；憤怒時，身邊還是你。有那么一個身影一直在我的身邊，我慢慢變小，他們慢慢年輕。

我一點點回走，蜷縮在媽媽的肚子里，從媽媽的血液里汲取營養(yǎng)。四周很黑很黑，我卻很安心很安心：因為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旁。

當一切都退回原點，我才發(fā)現(xiàn)，你，原來一直在我身邊。

（指導老師：田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