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中周魯愛情的人本主義解讀

朱鳳毛

摘 要：周樸園和魯侍萍，一個是封建資本家，一個是底層勞動婦女，他們的階級關系尖銳對立，傳統教參因而斷定他們之間不可能有真正的愛情。但卻忽略了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那就是古往今來從來不缺少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從人性的角度，從人本主義的觀點出發，筆者以為，他們之間不但存在真正的愛情，而且愛得刻骨銘心。

關鍵詞：階級對立；人本主義；真正的愛情

對曹禺話劇《雷雨》中周樸園與魯侍萍的愛情，傳統的看法是，由于周樸園是一個殘忍狠毒、虛偽自私、冷酷無情的資本家，他對魯侍萍不可能有真正的愛情；而魯侍萍對周樸園，自從那一年大年三十她帶著奄奄一息的魯大海被趕出周公館然后跳河自殺起，她的愛情就已經徹底死去。這是階級分析法對《雷雨》中男女主人公愛情的典型解讀。但筆者認為，愛情是人的一種本能的發自內心的情感，雖然難免受到階級因素的影響，卻又是超越階級的，所以筆者更愿意從人性的角度，以人本主義的方法解讀他們之間的愛情，由此得出來的結論則大相徑庭。

一、周樸園對魯侍萍

一些批評家認為，周樸園對梅侍萍的懷念是虛偽的、作秀的、沒有任何真感情的。他們的依據是周樸園對侍萍雖先有看似深情的懷念，而一旦侍萍真正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卻是一連串的責問“你來干什么？”、“誰指使你來的？”、“30年的工夫，你還是找到這兒來了”，似乎頗有些葉公好龍的感覺。

筆者以為不然。當周樸園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梅侍萍時，他的第一反應并不是那一系列責問，而是深沉而溫柔地“哦，侍萍，是你！”第一反應往往才是一個人內心最真實的聲音，而這飽含溫情的短短三個詞正真切地道出了周樸園30年來的思念、期待和此時內心的驚喜。30年來，這樣的呼喚該在心里響過多少遍，此時才能如此自然地深情道出。后來他的反應雖變成了責問，但在此之前有個細節——“望一望柜上的相片，半晌”。這半晌，他該是怎樣一種驚詫！當年那個年輕美麗、溫柔賢惠的梅姑娘，變成了眼前這個人老珠黃、滿臉皺紋的魯媽！這種巨大的心里反差，導致了他愛情理想的破滅。當然，讓周樸園愛情破滅的，不止是侍萍容貌的改變，還有舉止行為，精神氣質的變化。先前的侍萍生活在周公館，耳濡目染了封建大家庭的教育，因而舉止優雅，言談不俗，周樸園對她一見傾心。離開周公館以后，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改嫁的兩個人也都是粗人”，舉止也難免變得粗魯而缺乏教養——“你不知道底下人不準隨便進入這個房間嗎”。像這種愛情理想的破滅生活中也不乏其例，從前看過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名男子為了他的初戀終身未娶，而且不畏艱辛天南地北大海撈針地尋找，幾十年后終于找到，但當年那個美麗優雅的姑娘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口吐痰大聲罵街邋里邋遢的老太婆，于是他悔恨不已。這也許就叫“相見不如懷念”吧。

當然，在這“半晌”里，除了愛情理想的破滅，也有利益對感情的勝利。作為一個資本家，作為一個煤礦董事長，他不可避免地考慮事情多從利益出發。因而當侍萍真正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剎那的真情流露之后，理智又戰勝了感情，他不免就想到，30年前和侍萍的那一段戀情，30年前始亂終棄致使女方跳河的那一段丑聞，肯定會影響到現在的身份、地位、名譽和家庭。因而他選擇了克制感情，以維持現狀。但他30年來一直穿過去的舊襯衣和舊雨衣，一直保持關窗戶的生活習慣，一直清楚地記著侍萍的生日并紀念她，家里的擺設也一直保持侍萍在時的樣子，甚至把當年的家具不遠萬里從無錫運到山東。可見，他作為一個人，對初戀的真情和深情卻是不可否認的。

綜上所述，周樸園對侍萍從骨子里是飽含深情的，只是他所愛的永遠是那個美麗優雅、溫柔賢淑的梅姑娘，而不是眼前這個人老珠黃、舉止粗魯的魯媽。而且這種感情將永遠埋藏在他的內心深處，成為他一生的精神支柱。

二、魯侍萍對周樸園

侍萍對周樸園，更是滿腔深情。當周樸園未認出侍萍，只把她當成一個新來的下人，多次示意她離開房間時，侍萍一而再再而三地依依不舍地說：“老爺沒有事了么”，甚而至于“望著樸園，淚要涌出”。可見，她是多么希望能和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多待一會，哪怕是一分一秒。接下來，當她以旁人的身份講述自己的故事時，多次強調后面改嫁的兩個人都不盡如人意，那其實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表白呀。而且侍萍一再追問周樸園“您想見一見她么？”“您想幫一幫她么？”可見，她是多么的希望，眼前這個她在心里呼喚了千萬次的男人，能跟她相認，能撫慰她那飽經滄桑的心靈，能把她從30年來的苦海中拯救出來，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堅實的臂膀，給她一處可以棲息的寧靜的港灣。當周樸園讓她叫四鳳找來他的舊雨衣和舊襯衫，她發現周樸園對自己其實也舊情難忘的時候，她緊緊地抓住了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老爺這樣的襯衫不是一共有五件，您要哪一件？”“不是有一件右袖襟上燒了個窟窿，用絲線繡成一朵梅花補上的，旁邊還有一個‘萍字，還有——”30年了，舊襯衫的件數，每件的特點，她都刻骨銘心，如數家珍，不是對樸園一腔深情，她怎能做到？30年了，即使是再艱難的生活，繁重的勞作，都無法把她和樸園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從心頭擠掉，哪怕是一絲一毫。這是怎樣的一種癡情呵，“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總而言之，從人性的角度出發，從人本主義的觀點來看，不管是樸園對侍萍，還是侍萍對樸園，都是一往情深刻骨銘心的，只可惜，正確的兩個人相遇在一個錯誤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