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情緣伴一生

蕭蕭

大約在1984年，我得到機緣到湖南第一師范去聽書法講座，座中有一人，神情專注，有疑輒問。有時幾近鉆牛角尖，固執(zhí)己見，幾次三番，老師斥之而未見其改，我心異之。這就是我與李運良初交時的情境。

李運良，出生于上世紀60年代，字子木，號雙飛堂（因其書法教育與書法創(chuàng)作并重，又因其夫婦皆習書法）、芥末居（因思宇宙浩瀚，人世滄桑，而芥末一詞，語帶雙關(guān)，可指極渺小微末之意，亦可指佐餐之料，生食三文魚片多用之，性極辛辣，有益于人，故名）。籍貫湘潭，與白石同鄉(xiāng)。濃眉、闊臉、高鼻、厚唇，性木訥，好鉆研。與朋友交，無論何事，言而有信，間或近于迂腐。去過子木先生家里的人都知道，客廳的顯眼位置就是主人自書的隸書對聯(lián)“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算是真實的寫照。

一師畢業(yè)后，子木即分配到長沙育英小學、芙蓉區(qū)少年宮任教書法，兼習繪畫與單位文案，工作之余，攻讀湖南師大漢語言文學專業(yè)自考本科，并特別選修《紅樓夢》《美學概論》等課程，以資習藝涵養(yǎng)。聽聞他曾將《紅樓夢》中的所有詩詞，悉數(shù)進行抄寫、熟讀與背誦。子木先生喜歡唱歌，這也導致他背誦詩詞還有一個訣竅，那就是搜羅詩詞的曲譜，進行唱誦。一般人唱歌總是記不住歌詞，尤其是古代的詩詞歌詞，而子木先生卻恰恰相反，凡遇故詩詞歌詞，總是駕輕就熟，特別喜歡。

后來我知道長沙市開辦首屆青年書法研修班，子木又成班中翹楚。同期同班的有劉秋甫、黎蘭英、王兵、陳新宇等，現(xiàn)在也都是書壇或教壇的精英，像芙蓉區(qū)東郡小學的黎蘭英老師，就曾獲“華天教育獎”，被評為全國優(yōu)秀書法老師。這些年，子木努力勤勉，刻苦鉆研，轉(zhuǎn)益多師，曾先后從師于陳祚初、賈鐸、史穆、顏家龍、譚秉炎、周群藝等先生，并被選入湖南省書協(xié)第三期研修班學習。省書協(xié)研修班是個大有淵源的組織，它由原省書協(xié)主席顏家龍先生倡辦并親自主持，一共辦了三期。當今湖湘書壇的各路精英，幾乎皆出自此班。像現(xiàn)在的張錫良、鄢福初、譚秉炎先生等等都來自研修班。人稱湖湘書法的黃埔班。后來他終于憑實力一步步加入長沙市書法家協(xié)會、湖南省書法家協(xié)會，直至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值得稱贊，可喜可賀！

加入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太難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終其一生的努力與追求，也未能如愿。子木先生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四條屏楷書作品和盛景華、李礪等人的一起參加全國正書展，排在湖南省九位入展作者的第一位；行書作品和張錫良、譚秉炎、李鳳龍等人的一起參加全國中青展、廿一世紀書法大展，并獲得首屆湖南“新人新作”獎；草書作品獲得“白石杯”書法大賽（湖南省文聯(lián)、省書協(xié)舉辦）一等獎，并在全國、省、市各類書法賽事中頻頻展出和獲獎。1997年子木先生獲得長沙市文藝成果獎，并被錄入長沙市“五個一”批工程人才庫。作為他的朋友和見證人，我很高興！

從1984年到現(xiàn)在，算起來子木先生研習書法已經(jīng)有30余年了。

眾所周知，在書法史上，每個時代有各自的特征，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尚態(tài)。子木先生的楷書從唐楷入手，因為唐人尚法。這是無數(shù)人書法啟蒙的路數(shù)。子木先生習顏五年，習柳五年，重在得法。子木先生臨習顏真卿《勤禮碑》的模樣，我至今印象深刻。仿影、臨摹、創(chuàng)作的都有，進門滿是墨香，堆在他那狹窄的小書房的角落里，一大堆。后來因為教學的需要，又轉(zhuǎn)而對柳公權(quán)的《玄秘塔碑》《神策軍碑》苦下功夫。他為某書法學校編寫的柳體書法教程，深受家長和學生的歡迎。湖南音像出版社慕子木先生之名，邀請他和他的老師譚秉炎先生，共同編寫出版了《中國書法教程》（柳體）并公開發(fā)行。習唐楷十年，子木先生深感得到法度之余，難免流于刻板呆滯，跡近館閣。深思熟慮之后又開始遍習魏碑，對《龍門二十品》《鄭文公碑》以及各類造像墓志，心摹手追。尤用功于《張猛龍》《元懷》等墓志，意在得勢。我曾有幸看到先生為常德詩墻和劉少奇故里書寫的楷書作品，字里行間，既有唐人的法度，又有魏碑的雄強之氣。子木先生的行書從“二王”開始入手，他告訴我他曾臨習《蘭亭序》100通以上，有一段時間，他在史穆先生門下求教，專攻行書，每天要臨習一遍《蘭亭序》。遇到難寫之字，要反復練習數(shù)十遍甚至上百遍。史穆先生亦是傾心相授，寄予厚望。時間一長，邊學邊思，子木覺得學習“二王”的人太多了，亦是覺得“二王”一路書風，不是很符合自己的手性，于是復而轉(zhuǎn)師李北海，苦攻《麓山寺碑》，李北海是行書入碑第一人，其書風平中寓奇，取勢向右上昂揚，正對子木先生脾性。之后又轉(zhuǎn)學顏真卿行書，再學東坡行書，終有所得。子木行書于蘇軾用工尤多，窮究蘇軾學書源流，竟然與自己暗合。子木先生草書從《標準草書》進階，歸于旭素，亦激賞孫過庭之《書譜》，得到湖湘草書名家譚秉炎先生指點很多。譚先生每加勖勉，云假以時日，草書必上國展。子木的隸書于《曹全碑》《張遷碑》《石門頌》等用功尤多。早期曾臨寫《曹全碑》無數(shù)遍，幾可亂真。后來覺得《曹全碑》流于甜美俗媚，稍欠雅致，又開始以《張遷碑》來彌補。學《張遷碑》容易流于板滯，再學《石門頌》以求靈動。今年9月，子木先生與道友在湖南省圖書館舉辦“三人行，翰墨情”師生書畫作品匯報展，觀者云集。我也特地去參觀學習了一番。看到先生有一幅簡帛書風條幅，很搶眼。幾行簡帛書，好像是寫在木牘之上，內(nèi)容是蘇軾的一首詞。當時我就眼前一亮，覺得新穎，又覺得此類作品對子木先生而言，真不多見。后來與子木交流，印證了我的想法，原來子木僅僅只是偶爾為之，略作嘗試而已。但是子木既有浸淫漢隸多年的功力，即使偶爾為之，亦是倍感清新。據(jù)子木相告，此類漢簡書法味道的作品，在當時的90年代，還不多見，上海有個吳頤人，江蘇有個錢君匋，對此頗有獨到之處。子木想方設(shè)法，搜羅到了兩位先生的作品集，細加揣摩學習，自然出手不凡。后來有機會，我曾有幸看到子木先生現(xiàn)場書寫漢簡書法，真是痛快淋漓，盡得風流。他告訴我，每年春節(jié)之前，總要參加大大小小的各類春聯(lián)書寫活動，用簡帛書風書寫，又快又好，很受歡迎。子木學書有一個特點，每學一家，必欲深究以窮之，學顏，則遍搜真卿各類典籍、范本，研之習之；學蘇，則但凡東坡各類文辭法帖，一一搜羅，朝夕睇觀，揣之摩之。我曾到子木先生的工作室參觀，滿壁皆書，子木最喜歡的一副對聯(lián)是“有書真富貴，無事小神仙”。果然不虛。

據(jù)我所知，子木從一師開始，接觸書法與教育幾乎同步，在第一師范讀書期間，就曾獲得全國中學生書法比賽二等獎，后來又發(fā)起成立了第一師范書法協(xié)會，并擔任首任會長。在師范期間，他每天必寫半個小時的書法，寒暑無間。除了寫字，他還是第一師范的運動健將，得過長跑的第三名，是學校籃球隊和樂隊的選手。拉得一手好二胡，談得一手好風琴，得過學校風琴比賽的一等獎，故得以打下扎實而全面的藝術(shù)功底。畢業(yè)后他把所學的教育理論與心得運用到書法教學之中，并得到了學生與家長的肯定與好評。上個世紀80年代，長沙市第一屆書協(xié)主席、已故老書家史穆先生主持開辦了“史穆書法學校”，賈鐸老師推薦子木去任教，反映很好，史穆先生曾言，論楷書的創(chuàng)作與教學，我都自嘆不如。史老于是將自己的孫女青兒，一直托付在子木所教的班級中。子木的書法課程教案曾獲長沙市一等獎，書法教育論文曾參加國家教育部的論文研討會并獲獎。1989年，他攜帶所撰寫的論文《試論書法教育的地位與作用》與當時的長沙市書法教育研究會的理事長羅芷生先生，還有榔梨的章桂佛先生一起，參加了在貴州舉辦的全國第一屆書法教研會論文研討會并發(fā)言。后來《中國書畫報》轉(zhuǎn)載了他這篇文章。特別是近年來，子木先生又頻頻參編各類國家級書法教材，特別是參加湖南省教科所組織的九年義務制書法教材和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組織的全國九年義務制書法教材，對子木先生的影響很大。他和長郡教育集團的書法教授王建湘先生合作出版了《規(guī)范漢字書法》（中國青年出版社），和譚秉炎老師合作出版了《中國書法教程》（湖南音像出版社），均受到好評。

子木先生現(xiàn)任職于長沙市兒童活動中心，曾擔任培訓教研部部長、中心副主任等職，因不慣官場人事，遂辭冠冕，專心執(zhí)教書法。

歲月荏苒，人世滄桑，我與子木先生的翰墨情緣忽忽已30余年矣！人生有涯，藝無止境。祝愿子木先生的書法之路更加寬廣，更多瑰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