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思想是否互相對立截然相反?本文以語言界限視角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為支點探討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思想之延續性。我們認為維特根斯坦前期語言哲學思想與其后期思想并非截然對立,基于語言界限視角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體現了維特根斯坦前后期哲學思想的聯系性與延續性。
關鍵詞:延續性;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
中圖分類號:B516.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05-0049-02
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是英籍奧地利哲學家、語言學家、語言哲學的開路人。維特根斯坦的研究發端于20世紀初羅素對于《邏輯哲學論》的高度贊揚并對其哲學天賦的肯定[1],由此開始了研究維特根斯坦的語言哲學思想的大討論。在國外,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的研究成果較多,研究視角豐富多樣。正如王路教授所說,維氏語言哲學思想的研究通常分為兩大陣營:前期代表作《邏輯哲學論》及其前期語言哲學思想研究的陣營和后期代表作《哲學研究》及其后期語言哲學思想研究的陣營。①兩大陣營或以《邏輯哲學論》為重心避而不談《哲學研究》,或以《哲學研究》為重心避而不談《邏輯哲學論》。大多數研究將維氏前后期語言哲學思想割裂開來,認為其語哲思想的前期和后期是截然不同的,因為維氏自己在《哲學研究》序中所說“前期著作犯了嚴重的錯誤”,所以他們摒棄和否定前期代表作《邏輯哲學論》的語言哲學思想,更有甚者否定前期思想對后期思想的影響[2]。近幾十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包括David Stern. Von Wright. Norman Malcolm. Peter Hacker. Gorden Baker等等,他們都試圖找到一種闡釋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的標準。但是,對于所謂的標準闡釋不乏挑戰,以Coca Diamond為首的新維特根斯坦學派、Phillip R. Shields、Marie McGinn and Brain McGinness以及Tim Labron等從不同的視角對語言界限及可說不可說理論進行闡釋,從宗教的視角尋找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的聯系,這給語言哲學的研究注入了新鮮血液。
在國內,對于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思想的研究起步相對較晚,雖說20世紀20年代張申府已介紹并翻譯了《邏輯哲學論》開啟了國內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的研究,但在直到80年代之后研究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形成規模,期間主要以介紹性的傳記或譯著居多,這為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思想的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與國外一樣,國內也曾分為兩大陣營研究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思想。但近年來不少學者江怡、陳嘉映、王寅等不僅關注維氏語哲思想前期后期的差異性,而且更加關注維氏語哲思想前期后期的統一性和延續性。
《邏輯哲學論》并非是個錯誤,不僅如此,維特根斯坦在前期提出的以語言界限劃分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在界定完不可說的界限之后,開始對不可說的保持沉默,轉而說可說的,即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研究》的研究重點——作為生活形式的真實語言。正是這基于語言界限視角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把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聯系起來,換言之,基于語言界限視角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證明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延續性。此外,維特根斯坦在《哲學研究》序中也說到他覺得那些舊的思想應該與那些新的思想一起發表,并且說新的思想是以舊的思路為背景的,只有理解前期的思想才能正確理解后期的思想。”[3]
一、維特根斯坦前期后期語言哲學思想
多數學者認為維特根斯坦的重要論著《邏輯哲學論》代表了其哲學道路前期的思想精髓,而生后出版的《哲學研究》則代表了其哲學道路后期的思想精髓。維特根斯坦生前出版的唯一著作《邏輯哲學論》充分體現了維特根斯坦前期語言哲學思想。前期的重要語哲思想包括語言界定的可說不可說理論、圖像論等。前期維特根斯坦用邏輯的眼光看待語言及語言所構建的邏輯世界。由于日常語言與邏輯語言的混淆導致了哲學研究的混亂,受“分析哲學之父”弗雷格現代形式邏輯思想的影響,維特根斯坦也寄希望于構造一套完善的理想的形式語言,以消解哲學中的混亂[4]。他強調哲學不是一種學說,而是一種澄清語言的活動,澄清因誤用語言引起的混亂,即說了不可說的。
而維特根斯坦后期研究視角和立場發生了轉變:從抽象的邏輯語言分析轉到具體的日常語言分析。維特根斯坦后期的語言哲學思想主要體現在《哲學研究》中。維氏提出了“意義在于使用”以及形象而深刻的“語言游戲學說”[5],這是其后期思想核心和基石,并基于此提出了家族相似性。陳榮波認為維特根斯坦后期提出的“語言游戲學說”并不推翻圖像論,而是解決前期的圖像論的缺點,修正了圖像論。
二、語言界限
維特根斯坦在《邏輯哲學論》序中說,“本書的全部旨義可概述如下:凡是能夠說的事情,都能夠說清楚,而凡是不能說的事情,就應該沉默”。此外,“本書是要為思維劃一條界限,或者說得確切些,不是為思維而是為思維的表達劃一條界限”并且“只能在語言中劃界限”。[6]維特根斯坦主張用語言劃界,劃出世界的界限,劃出了可說與不可說的界線,語言界定了可說和不可說的界限。語言的界限這一觀點不僅有助于理解維氏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也有助于理解維氏對語言與世界的哲學觀,還有助于探究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的聯系。
三、語言劃界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維特根斯坦認為語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語言與世界密不可分。維特根斯坦的“邏輯原子論”主張語言與世界具有同構性,語言和世界通過邏輯結構建立了對應關系,語言衍射事況,語言是對世界的反映,人們通過語言認知事態(state of fairs)。維氏認為可說的即能夠用語言明晰地表述的,如自然科學和關于世界的諸事實(facts)、諸事態(state of fairs)、諸事況(the case),這些都是語言可及的。除此之外,維氏還界定了很多不可說的,如對生命的意義、人生的價值、美學、宗教等終極意義的探尋。不可說的超出了語言界限,不在世界之內,存在于世界之外。正如我們不能站在世界之外一樣,我們也不可能在語言之外說語言。我們存在的世界是語言構建的世界,不可說是語言達不到的,只可通過其自身顯示出來[7]。此外,維特根斯坦賦予語言界限以類似于上帝意志的力量,令人敬畏。這種力量賦予語言界限以神秘性、強制性、不可辯解性,語言界限不可逾越[8]。
與海德格爾相似,維特根斯坦認為人生活在世界上是指人生活在語言中,語言是人的世界。人生活在語言構建的世界之中。伽達默爾也主張語言本體論,他也認為語言與世界是不可分離的,人通過語言的方式認知世界并擁有世界,語言是人類的存在方式,人、語言和世界密不可分[9]。語言是理解世界最基本的媒介,理解的語言性和世界本身的語言性表明語言能劃出世界的界限,即語言劃界的可能性。理解的語言性和世界本身的語言性也表明并且只能由語言劃出,換句話說,語言劃界具有其邏輯必然性。基于語言界限視角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不僅是維氏前期語哲的核心內容和結論,更是維氏找到的解決哲學問題的療方[10]。
四、語言界限架構維氏前后期語言哲學的橋梁
維特根斯坦前期語言哲學思想似乎與其后期思想截然不同,但其實不然。首先,維特根斯坦在其前期哲學思想代表著作《邏輯哲學論》中指出基于語言界限視角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是維氏前期語哲的核心內容和結論。維特根斯坦在《邏輯哲學論》序中說,“本書的全部旨義可概述如下:凡是能夠說的事情,都能夠說清楚,而凡是不能說的事情,就應該沉默”[11]。他認為可說的部分在書中已經說完,但是這些可說的只是其中的小部分,更多未在書中陳述的部分是不可說的部分,不可說的部分只能顯示出來。此外,“本書是要為思維劃一條界限,或者說得確切些,不是為思維而是為思維的表達劃一條界限”并且“只能在語言中劃界限”[12]。由此可見維特根斯坦用語言劃界,劃出世界的界限,劃出了可說與不可說的界線。維氏認為許多哲學家提出所謂的哲學問題實質上只是因為混淆可說不可說而出現的偽哲學命題,這些不成為問題的問題產生的根源在于:他們說了不可說只可顯示的東西。正是這些無意義的胡說才引起哲學混亂,才產生似是而非的哲學問題,故維特根斯坦認為可說與不可說理論找到的哲學問題之療法并終結了哲學問題。后期的哲學思想是建立在所謂哲學問題終結之基礎上的。
其次,在《哲學研究》中維氏自己也說到后期新的語哲思想粘著早期(已經枯萎的)思想的干癟的殘余[13]。可以說,維氏語哲思想前期和后期都是站在語言哲學這一基本立場上,只不過兩個時期研究的視角不同且具體問題不同而已。在《哲學研究》序言中,他還說到思考問題的題目是按照一種自然的次序而且是不間斷地從一個題目到另一個題目發展。我們可以很肯定地說,維氏后期語哲思想是在前期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是與前期有著千絲萬縷的內在邏輯聯系的,并不是橫空出世的完全斷裂的兩個語哲思想斷面[14]。《哲學研究》中的語哲思想標志著維氏已走出純粹而抽象的邏輯世界進入生動而具體的日常語言交流世界,從靜態的邏輯語言哲學轉到動態的語言哲學[15]。
最后,從語言哲學的發展進程來看,前期語言哲學思想與后期語言哲學思想是一脈相承的,前期語言哲學思想是后期語言哲學思想的基礎,后期語言哲學思想修正并發展了其前期語言哲學思想,補充了前期語言哲學思想的不足。正如斯泰格繆勒指出邏輯的語言分析被證明是需要補充的,而這種補充有一部分是由言語行為理論提供的,并且此外還證明,一般來說迫切需要對那些構成語言表達的“自然環境”的人的活動規則進行系統研究。維特根斯坦后期的語言游戲學說正是前期邏輯分析哲學被證明所需要的補充。
五、結語
基于語言界限視角的可說與不可說理論能體現維特根斯坦前后期語言哲學思想的延續性,站在語言哲學的發展進程的高度來看,前期語言哲學思想與后期語言哲學思想是一脈相承的,前期語言哲學思想是后期語言哲學思想的基礎,后期語言哲學思想修正并發展了其前期語言哲學思想。
注 釋:
①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思想通常以1929年重返劍橋為分水嶺分為前后兩期,但也有部分學者認為應分為前期(1929年前)、中(1929-1935)、后期(1935年后),本文采用的是多數學者的觀點,將中期并入后期。
參考文獻:
〔1〕〔15〕雷梅英.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之路[J].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
〔2〕〔8〕〔10〕雷梅英.語言的界限與世界的界限—可說與不可說理論之宗教啟示探究[D].2013.
〔14〕湯潮,范光棣.哲學研究[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發行,1992.3.
〔3〕〔4〕陳榮波.哲學分析的天才──維根斯坦[M].臺灣允晨文化實業股份有限公司,1982.
〔5〕王寅.語言哲學研究:21世紀中國后語言哲學沉思錄(上、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6〕〔11〕〔12〕Wittgenstein. Ludwig. 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 trans. D. F. Pears and B.B.McGuinness. The Taylor & Francis e-Library, 2002.3.
〔7〕維特根斯坦.文化與價值[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84.23.
〔9〕徐有漁,周國平,等.語言與哲學—當代英美與德法傳統比較研究[M].北京:三聯書店,1996.
〔13〕巴特利.維特根斯坦傳[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0.117.
(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