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馮瑜

爸爸去夜班去了，飯桌上，獨自面對媽媽那張陰森森的臉，女孩兒覺得毛骨悚然。媽媽大概是打麻將輸了不少錢。這樣一想，女孩兒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按照經驗，稍有點偏差定會迎來媽媽的一頓呵責。

媽媽把她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臉色更加難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教出這樣的女兒來，才初中就和男生談戀愛了！這不，今天傍晚她就親眼看到他送了一份禮物給她，那是一個用紅色絲帶裝飾了的粉色盒子，她對這樣的小禮物再熟悉不過了，當年孩子她爸就給她送這種包裝的禮物，或許是這么多年來，這種款式的包裝盒一直很受女孩子歡迎，又或許是自己的喜好遺傳給女兒了吧。但丈夫追求她的時候，兩人都工作了。

可如今閨女還這么?。?/p>

何況那個男生怎么看也不順眼啊！黑色的夾克衫，藍色的電動車，棗紅色的頭發，以及麥當勞式的標致笑容，一點兒也沒有學生的模樣。倒是臉蛋兒還行，是那種女孩兒容易瞧得上的英俊，難怪自家閨女會喜歡。只是……他至少比她年長十歲吧？

與愛人的年齡相差十多年似乎也是一個魔咒，她和丈夫之間就相隔了一個生肖輪回，兩人都是屬牛的，她像牛一樣倔強，他像牛一樣木訥，兩人都跟牛一樣勤勞，他們在工廠流水線上認識，日久生情。和他談戀愛那會兒，他每次都送耳環，因為他的嬸嬸在百貨公司賣耳環，有優惠。

想到這里，媽媽的筷子“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嚇得女孩兒手中的碗險些掉到地上?！霸趺椿厥拢客攵寄貌环€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兒的聲音很小，小得媽媽要豎起耳朵才能聽見。

看著唯唯諾諾的孩子，她更加生氣了，女兒小學之前，兩人都還在原來那家工廠做三班倒的工作，丈夫疼她，總是上夜班，讓她上白班，因此，接送女兒上下學和帶女兒去公園玩的任務就落在了丈夫肩上，久而久之，女兒變得越來越粘爸爸，連性格都像他了，善良又怕事，溫柔又內向。

后來，丈夫升了職，當了車間管事，不得不上夜班了，為了照顧家庭，她辭了職，在家附近開了小賣部，這些年里，雖然稱不上富裕，但日子是過得還不錯。現在，夫妻二人只希望女兒好好學習，考上好學校。

可這孩子偏偏腦子不靈光，無論怎么努力，都擠不進班級前十。現在還學起別人早戀來了。

“我不吃了，你吃完，自己收拾桌子?！眿寢屧较朐綒猓幌脍s緊離開這間屋子，不要看見這個不爭氣的孩子。

“你去哪兒？”女孩兒問道。

“打麻將。”

“什么時候回來？”

“今晚不回了。”

媽媽正要穿鞋，女孩兒放下碗筷，走到她面前，攔住了去路，“……能不去嗎？”她的話語之中帶著驚恐與不安，這份怯生生的語調讓媽媽很不高興，冷冷地說：“我不在家，你不就可以給男朋友打電話了嗎？”

“男朋友？”女孩兒一愣，“我沒有男朋友??！”

“我都看見了！你還狡辯？”媽媽喊道，然后把今天傍晚看到的事情告訴她。

聽完了來龍去脈，女孩兒繃緊的神經松弛了下來，她從兜里掏出那件小禮物，放在媽媽手中，說道：“那個男生是首飾店的服務員，這是爸爸送你的禮物。它的圖樣可是爸爸設計的。他還說，今晚要早一點回來，給你驚喜?！?/p>

媽媽愣住了，小心地拆開禮物盒的包裝，映入眼簾的是一對耳環，樣子像月亮，又像牛角。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丈夫總不會做了什么對不住自己的事情了吧？媽媽心想。

女孩兒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爸爸說今天是你們結婚15年的紀念日！他說你的耳朵好看，最適合戴耳環了，這次還花了他588元呢。”

聽畢，媽媽臉色大變，差點吐血。正要發作，女孩兒讓她稍安勿躁，等著一會兒的驚喜。

“一個多星期的飯菜錢，也是夠驚喜的……”話雖如此，她的心卻是甜的。丈夫還是第一次給她買這么貴的禮物呢！

“孩子她媽，我告訴你哦，我抽獎中了488元代金券，然后我給你買了一對588的耳環?！卑职只丶液?，喜氣洋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