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禮君

錢穆是自學成材的國學大師,平生最敬佩三人:諸葛亮、王陽明和曾國藩。錢穆一生從未上過大學,最高的文憑僅為高中(尚未畢業),更未出國留學,通過十年鄉教苦讀,他探索出一套獨特的治學方法和治學門徑。1930年,因顧頡剛的鼎力相薦,才使他離開鄉間,北上燕京大學,開始任國文系講師,從此走向高校教書之路。
錢穆記憶力極佳,去私塾上學,“日讀生字二十,忽增為三十”,能強記不忘,又增為四十,每篇文字大約讀過三遍就能背誦。他最愛看《三國演義》,傍晚屋里光線暗,干脆就爬上屋頂讀。9歲時便能背誦《三國演義》。錢父的一位朋友聽說他能背《三國演義》,便當即考他“諸葛亮舌戰群儒”一節,錢穆居然一字不落地當眾背了出來,而且還繪聲繪色,十分傳神,眾人驚為神童。
被人譽為神童后,錢穆也沾沾自喜。第二日,他隨父親出門,經過一座橋時,父親指著橋問他:“你認識‘橋字嗎?”錢穆答識。父親又問:“橋字何旁?”答:“木旁?!备赣H再問:“用木字易馬字旁,是什么字?”答:“是‘驕”。父親接著說:“驕字何義,知道嗎?”錢穆點頭道:“知?!钡竭@時錢穆才知道父親的真意,臉一下子紅了。父親的教誨,錢穆從此一直銘記在心,讀書時絕對不能有驕傲的情緒。
讀書貴有耐心、恒心,不可存懶惰、浮躁之心,這是錢穆在談讀書方法時十分強調的問題。錢穆在走向大學講臺前,先做過10年鄉村小學教師和8年中學教師。在這18年中,他篤志苦學,讀書極勤,“未嘗敢一日廢學”。在三兼小學,夜間讀《昭明文選》,極倦始入睡。在蕩口鴻模學校,讀章學誠《文史通義》、夏曾佑《中國古代史》,“讀之甚勤”,“至形于夢寐間”。夏夜,為防蚊蟲叮咬,他把雙腳納入甕中堅持夜讀。
錢穆主張多讀書勤思考,觸類旁通,認為中國治學與西方不同,西方學問分門別類,互不相關,中國學問分門不別類。經史子集四部,是治學的四個門徑,入門后,觸類旁通,最后融而為一。錢穆認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就在儒學,他主張現代中國人必讀九本傳統經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老子》、《莊子》、《六祖壇經》、朱熹《靜思錄》,以及王陽明《傳習錄》。
錢穆讀書常學習古人的治學與為人,及時反省自己。一次讀曾國藩家書,曾說自己每讀一書必認真從頭讀到尾。錢穆從此要求每本書都必須認真閱讀,不遺一字,讀完后再換一本。他從古人身上總結出一條行之有效的經驗,便身體力行,規定自己早上讀經子,晚上讀史,中間讀閑書,充分提高讀書的效率。從那以后,他都一字字,一本本從頭讀來,不知不覺中學藝精進,影響一生,終成大器。
錢穆一生著書立說,達一千七百萬言之多。錢穆說:“我把書都寫好放在那里,將來一定有用。”因此,錢穆是完全靠自修苦讀而在學術界確立地位的一個學者,他能有如此卓然成就,可以說與他的讀書觀、讀書做學問的態度是密不可分的。
錢穆讀書之法,與我等并無二異。然而,錢穆之所以高出眾人,是因為他善于察納雅言,兼收并蓄,改正缺陷,日月精進。我們本來都是一棵樹,只不過錢穆們用心專注,善于給自己修枝、打杈、尋水、培肥,終成棟梁。人人皆可為堯舜,但不只要有其心,更要有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