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英格拉姆(ANTONY INGRAM)
我一直很擅長在線條內著色。我不是在比喻,事實確實如此——尤其在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拿到一盒新蠟筆,將彩色的蠟質仔細輕抹在涂繪書上的各種空白線條之間;或者拿出氈尖筆,慢慢畫出一個完美的作品,甚至是在紙上胡亂地涂鴉,都讓我感覺到歡樂。事實證明,小時候的這種追求,同樣也能滿足一個成年人。
我曾經可能像個孩子那樣,將沙漠視作可以涂畫的場景,就像我現在做的一樣——只不過我七歲的時候,對畫筆的要求不僅僅限于熒光綠、藍色和螢光橙。當然了,現在“作畫”的風險更高。一個錯誤的標記或一處不合適的陰影,都會導致我們像小屁孩兒一樣驚慌失措,并且慌手忙腳地趕緊去糾正或消除這些失誤。現在,若是不小心將一個“障礙”警示標志標記為藍色,或者將“注意”標記為綠色,都可能會讓我們栽進溝里、狼狽翻車、撞得七葷八素……
我有三種方式來減少這種情況的出現。第一個是我出色的色彩感知力——這一點可以從我在圣約瑟小學同學(92級)那得到證實。第二個可能同樣重要的因素是,稍后我將擔任達喀爾專家、2014年達喀爾拉力賽冠軍——納尼·羅馬(Nani Roma)的領航。我覺得這位西班牙車手其實很了解這些帶媒體記者們玩耍的套路,所以他總是輕松避開八卦記者們的圍追堵截;你懂的,這幫記者們的方向感通常會追蹤到豪華臥室和露天酒吧那些地方的。如果我發出“前方路平,保持直行”的導航口令——但其實這樣會將我們領向隱蔽的樹叢——納尼將能提前知曉并優雅地不予理睬錯誤的指示,我希望如此。
第三個因素是法國領航員米切爾·佩林(Michel Périn),他是納尼·羅馬常用的越野領航員。對我來說,佩林是這樣的一個角色:他能讓我選擇正確的紙筆,給路書涂上正確的顏色(涂色我早就會了,米切爾);他還能讓我辨出chott鹽湖盆地里的沙路。佩林擁有漫長而豐富的職業生涯,1977年他成為一名賽車手,1984年他轉型成為領航員。從那以后,他被人們稱為卡洛斯·賽恩斯(Carlos Sainz)和布魯諾·薩比(Bruno Saby)這些車手的“筆記簿”(編者注:薩比是1993年達喀爾冠軍、賽恩斯是2010年達喀爾冠軍,他們奪冠的領航員都是佩林),同時他也主管了6年的雪鐵龍賽車活動。他上一個達喀爾勝利是在2014年與羅馬一起駕駛MINI ALL4 Racing賽車一起取得的。那年的達喀爾比賽有431位車手參加卻只有不到一半的選手沖過智利的終點線,完成比賽。
佩林為我們講解,以極大的耐心,尤為關注細節,將曲折紛亂如同象形圖文一般的路書的每一處都做了仔細注釋,這幾乎就是達喀爾標準路書的一個完美范本。
這些鬼畫符似的象形圖文是必不可少的:和傳統的拉力賽分站中使用的路書,或者我們常用的“郁金香”賽段的路書相比,達喀爾的路書沒有什么既定的規則可言。領航試圖做出一條從起點到終點最近的路線,但實際上賽道里遍布深溝、樹叢、河流、小湖以及村莊,所以領航的責任并不是去預測哪里需要減速,哪里會有急彎,而是根據賽道去研制一條障礙最少、阻礙最小的路線。
你得依靠GPS信息和繪制的圖文表明你勘路時的所見,而不單單是一串又一串“左彎右彎”、“右彎左彎”之類的簡單筆記……尤為困難的地方是,你得考慮賽段中耗時長短等因素,來制作自己的路書:人們從2007年開始就在南美洲的荒原之上舉辦拉力賽,賽事官員們會提前數月前去勘查設計路線,但是真的很難確定啊,因為極有可能一條新河流會將路面沖刷成獨立的兩條,洪水也會把之前的那些顯著的的地標性特征吞噬干凈。
在比賽前夕,車手和領航可以相互配合再勘一次路,修改賽事組織者原有的路書圖——甚至可能會直接增減其中一整頁的內容(編者注:實際上類似于達喀爾這種比賽,是禁止車手和領航在賽前勘路的,他們可以根據組委會提供的信息注解、修改路書)。著重標注出危險區域和障礙物,手繪筆記有助于領航增加拉力賽比賽經驗——這種系統的、反復多次的、潦草不堪的路書制作,是整個賽車運動世界中勇于面對最荒涼的地形路線的必經途徑。
車手和領航的最佳組合,是最有能力去適應和調整賽車速度的那些車組。當然,這是一件知難行易的事情。如果外界條件無法讓人最佳發揮。阿塔卡馬的沙漠里,沙塵滾滾、高溫灼熱……這種極端的海拔和環境之下,駕駛艙簡直是人間地獄。有次比賽前一天的晚餐上,2015年達喀爾拉力賽大贏家納賽爾·阿爾·阿提亞(Nasser Al-Attiyah)向我們毫無遺漏地詳細講述了他參賽時一時犯蠢,忘記吃高反藥之后的痛苦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