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NWICO,WSIS到以“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的“中國方案”體現了全球傳播領域一條清晰的歷史和地緣政治的演進脈絡。無論外在形式如何變化,其共同使命是一以貫之的:減輕乃至破除發展中國家對發達國家在傳播內容、平臺和技術上的“被迫依賴”,讓“一個世界、多種聲音”的美好愿景變為現實。在理論基礎上,構建“命運共同體”的主張交織著中國傳統的“天下”哲學、“大同”理想和發端于古希臘的“世界主義”理念。具體來說,“中國方案”超越了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南方與北方、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即媒介文化研究創始人斯圖爾特·霍爾所概括的“西方對他國”之間二元對立的困境,以更為平等和開放、參與度更高的“互聯網思維”重構全球傳播新秩序。
【關鍵詞】全球傳播;命運共同體;國際信息與傳播新秩序(NWICO);世界主義;媒介帝國主義;文化帝國主義
長期以來,全球范圍內的新聞、信息和輿論傳播格局始終處于嚴重失衡的狀態。少數國家憑借著自己強大的經濟、技術和資本實力掌控著世界大部分新聞、信息和輿論的生產和傳播,并在多年的實踐中建構起一套以西方為中心的國際秩序,旨在維護以美英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在全球傳播中的優勢乃至壟斷地位,而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只能服從于這一“秩序”,被控制、受支配,其境遇誠如卡爾·馬克思所言,他們無法代表自己,他們必須被別人代表。[1]
米歇爾·福柯指出,話語即權力。換言之,話語并非僅僅是“紙上蒼生”,更是一股以社會實踐為主體的、具有支配性和役使性的力量。在持續的表述過程中,話語背后所代表的制度和意識形態反復被強化。[2]西方國家對世界其他地區的民眾不僅施行政治、經濟、軍事等“硬實力”層面的征服,同時也進行“軟實力”維度上觀念、文化的隱性植入,二者同步施為,并行不悖。在全球傳播領域,由于西方國家先期掌控了媒介平臺和傳播技術,并將自身的意識形態、價值標準、生活方式歸化為“常識”,引導其他國家的受眾自覺認同“普世標準”,進而構建和鞏固前者在價值觀和意識形態上的合法性,這也是西方國家推行包括“話語霸權”在內的“全方位宰治”的重要手段。
在這一方面最為典型的案例莫過于1870年的世界三大通訊社——法國哈瓦斯社、英國路透社、德國沃爾夫社締結“聯環同盟”,與當時處于相對弱勢地位的美聯社聯合簽署了《通訊社條約》(或稱“三社四邊協定”),借此壟斷并瓜分世界新聞市場,合力壓制與排斥各國本土新聞機構,迫使后者只能遵循西方的口徑和視角來呈現新聞事件。[3]雖然1934年美國以“妨礙信息自由流動”為由,聯合列國共同廢止了這一條約,但其真實原因是由于后者只允許美國媒體報道北美地區的新聞,限制了美國在全球事務上的話語權。有鑒于此,《通訊社條約》的廢止是美國重構國際秩序的一個重要舉措,構建并強化了以“美利堅秩序”為核心的新型霸權體系。
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世界GDP總量排名前6的國家中除中國外,都是近代主要的殖民國家,大多是當年“聯環同盟”的發起國和參與國,可見,現今的國際政治版圖與歷史上的殖民體系存在著一定程度的歷史延續性,尤其是它們在信息傳播領域的優勢積累也同樣延續至今。在當今世界,西方國家仍占據著國際信息生產和流通的制高點,“雙頭(美英)主導、西強東弱”的整體格局也并未明顯改變。即使在全球范圍內,發展中國家在信息覆蓋和輿論聲勢上仍然居于弱勢地位,且無法與發達國家進行平等的交流與對話,更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全球傳播”——即信息、符碼、觀念在全球范圍做跨越民族—國家邊界的共時性流動。[4]
長期以來,廣大發展中國家圍繞建立“公正、均衡、平等”的全球傳播新秩序與發達國家之間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斗爭。從歷史上看,在重構全球新聞傳播秩序的進程中有以下一些標志性事件值得關注:一是20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為平臺開展的大論戰,以印度為首的不結盟國家號召破除舊有信息傳播體制,建立“國際信息與傳播新秩序”(簡稱NWICO)。二是由國際電信聯盟發起的“世界信息社會峰會”(簡稱WSIS)。應當指出的是,這些行動的主導者除了來自發展中國家之外,其中也包括像“傳播學之父”、美國學者施拉姆等一批來自西方發達國家的有識之士。但是,這兩項計劃雖然雄心勃勃,影響深遠,但最終受到主客觀因素的局限無疾而終、不了了之。值得注意的是,作為世界大國的中國在這兩項計劃的討論和實施中基本處于“缺席”或“失語”的境地。
另外,上述兩項計劃也無法適應自2008年以來全球地緣政治和經濟格局的劇烈變動。在這場變局中,中國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可以說,在21世紀的前10年中,中國的全方位崛起和美國霸權的持續衰落是國際秩序變化的一大顯著特征。隨著綜合國力的持續提升,中國的國際地位及其在國際社會上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也水漲船高。中國政府展開“大國外交”,更為積極、深入地參與到全球治理中,并與其他新興力量(如“金磚國家”)一道致力于建立更加公平、均衡、合理的全球秩序——其中也包括全球傳播新秩序。
2013年3月,習近平主席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發表的演講中提出“命運共同體”這一全球治理的“中國方案”。其核心即是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而在全球傳播領域,中國也緊扣“命運共同體”這一重塑世界秩序的核心理念,相繼提出了“媒體聯合國”“五個相互”“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等構想,借力“一帶一路”“亞投行”等新戰略,通過“世界媒體峰會”“絲路國家媒體聯盟”“世界互聯網大會烏鎮峰會”等機制加以推廣和落實。
以批判學派的視角來分析,NWICO與WSIS都旨在破除“媒介/文化帝國主義”。雖然近40年間,這兩大機制都在一定程度上沖擊了由美英主導的全球傳播秩序,但由于自身在理論和實踐上存在的悖論,它們不僅未能徹底顛覆既有的“媒介/文化帝國主義1.0”體系,反而間接助力重構了“媒介/文化帝國主義2.0”,即一些西方學者所指出的“數碼資本主義”“信息化資本主義”和“傳播資本主義”,等等。
相比之下,由中國發起的、號召世界各國參與建立“媒體聯合國”“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等全球傳播領域的新機制,并非僅僅為了對抗美國或反西方而另起爐灶,而是繼承和發展NWICO和WSIS的歷史遺產,實現它們當年未竟的使命與宿諾。更重要的是,“中國方案”并不囿于單一的民族主義或國家主義、新自由主義或市場導向的媒體邏輯,從本質上看是具有全球視野的跨文化建構。其主要目的是為了確保在全球新聞輿論場上,廣大發展中國家獲得同等的機會和渠道,發出自己的聲音,并且產生一定的影響力,徹底改變當今全球傳播中的失衡格局。
在理論基礎上,構建“命運共同體”的主張交織著中國傳統的“天下”哲學、“大同”理想和發端于古希臘的“世界主義”理念。[5]具體來說,“中國方案”超越了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南方與北方、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即媒介文化研究創始人斯圖爾特·霍爾所概括的“西方對他國”之間二元對立的困境,以更為平等和開放、參與度更高的“互聯網思維”重構全球傳播新秩序。[6]本文將基于宏觀歷史的語境梳理全球傳播秩序的演進脈絡及其政治文化意涵,結合近年來國際政治經濟的變局和媒介生態的演化,對構建全球傳播新秩序的“中國方案”和“中國角色”做出多重語境下的意義闡釋。
一、從NWICO到WSIS:全球傳播的歷史遺產與未竟“宿諾”
20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初,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陣營和以蘇聯為首的東方社會主義陣營之間的“冷戰”仍在繼續,廣大第三世界國家也逐漸形成完整的“政治共同體”出現在國際政治的舞臺上。其中最為典型的是由印度為首的不結盟運動發起的建立“國際經濟新秩序”的努力。這一浪潮也波及了全球信息傳播領域,直接促成了發源于20世紀70年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NWICO大論戰的出現。
在NWICO倡議提出之前,已經有諸多學者意識到了世界信息傳播不平衡的嚴峻狀況。在后結構主義、后現代主義、“依附理論”等“元理論”的啟迪下,傳播學界先后提出了“媒介帝國主義”“文化帝國主義”“電子殖民主義”“意識形態霸權”“文化同步化”等多種概念和理論框架,被赫伯特·席勒等學者統合為“傳播帝國主義”理論。[7]雖然這些理論至今在學界仍存在一些爭議,但它們都為解讀全球傳播秩序的失衡與失范提供了獨特的視角,促使發展中國家充分意識到“傳播帝國主義”對其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所產生的侵擾,從而為NWICO倡議的提出與實施提供了理論支撐。
由于NWICO牽扯的國家眾多,且其中各方利益糾纏不清,故從計劃的醞釀到最終的實施持續了十多年的時間。從1973年的《阿爾及爾宣言》到1978年的《大眾傳媒宣言》,發展中國家不斷集結力量,提出了“消除信息領域的殖民化”和“構建新型國際傳播秩序”的目標,以不結盟運動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為舞臺,與以美英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進行了頻繁的正面交鋒。由于以美蘇分別為首的兩大陣營對新聞傳播的體制有著截然不同的認識,重建國際信息傳播秩序的議題并未在聯合國得到足夠的重視,作為妥協方案,聯合國同意先成立一個由愛爾蘭前外長麥克布萊德領導的“國際傳播問題研究委員會”。
直到1980年,該委員會才完成了最終報告,定名為《多種聲音,一個世界——傳播與社會〓今日與明日》,這份報告是西方首次被迫承認國際傳播存在著嚴重的不平等,這也意味著他們不得不認可“傳播帝國主義”理論的合理性和帝國主義傳播體系的存在。[8]雖然這份報告的發表意味著發展中國家取得了論戰的階段性勝利,并作為經典文獻進入了傳播學教科書,但爭論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導致美英相繼退出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由于美英兩國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會費的主要來源國,后者只能做出讓步,使得美英得以有條件重返該組織。在這種歷史條件下,這份報告最終成為一紙空文,并未付諸實施。[9]以建立NWICO為代表的第一波重構全球傳播格局的努力最終不了了之。但直至今日,打破西方霸權,建立全球傳播新秩序的目標和原則,一直得到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堅定支持,這也是NWICO最重要的歷史遺產。
步入20世紀90年代,互聯網技術的普及給全球傳播格局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和沖擊。這一基于超文本相互鏈接而形成的虛擬系統,促進了國際間信息流通范式由以民族—國家為疆界的“國際傳播”向真正意義上“無遠弗屆”的“全球傳播”的演進。[10]互聯網被定義為人類共有的全球性溝通網絡,并不隸屬于某個特定國家或組織。然而,互聯網“共享”“共有”的理念并未付諸實踐。美國憑借其“先入為主”的優勢與特性,早已在其萌芽和初始階段通過制度、體系、標準的精心規劃與布局確立了自身在賽博空間的宰治地位。發展中國家作為互聯網的“后來者”,只能被迫接受這些成規和標準,否則就無法接駁“信息高速公路”。
一方面,現在全球支撐互聯網運轉的體系包括1個主根服務器和12個副主根服務器,其中,主根服務器設在美國,12個副主根服務器中有9個也設在美國。根服務器的重要性表現在:一旦某個國家的后綴從根服務器中被封住或刪除,這個國家便在互聯網世界中消失,特別是管理根服務器的ICANN (The Internet Corporation for Assigned Names and Numbers,即互聯網名稱與數字地址分配機構)名義上雖然是國際性的非營利機構,但實際上卻隸屬于美國商務部并受其制約,其他國家的法律對它無任何約束。
另一方面,互聯網的構造方式,是由歐美人設計并契合西方文化的特點,英語是互聯網上的通用語言,網絡上流動的大部分信息都來自美國。由于網絡文化背后,滲透著政治、軍事、經濟利益,在知識經濟、網絡化支撐的當今全球時代,美國又兼備經濟、軍事和網絡大國的“單極”“超霸”地位,在此背景下,全球網絡化的過程更像是美國文化的全球化過程,帶有濃厚的“西風壓倒東風”式的、泯滅多樣性的文化霸權主義色彩。
相對于NWICO時代赫伯特·席勒等學者界定的,以通訊社、報紙、廣播電視等大眾傳播媒介為載體推行的“傳播帝國主義1.0”版本,美國已重新構筑了以網絡為核心的“傳播帝國主義2.0”模式。雖然NWICO對西方主導的世界信息傳播秩序構成了一定程度的沖擊,但美國又憑借著互聯網這一新興技術重返全球傳播的“超級霸主”地位。總的來看,在互聯網時代,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之間的“信息鴻溝”不僅沒有縮小,反而升級為“數字鴻溝”。同時,由于互聯網的核心技術都被美歐所掌控,故而以發達國家為主的“全球北方”與以發展中國家為主的“全球南方”之間的不平等狀況不僅沒有改觀,反而有不斷加劇之勢。
為了填補全球“南方”與“北方”日趨拉大的“數字鴻溝”,讓信息化社會的紅利惠及更多發展中國家,國際電信聯盟于2001年正式向聯合國倡議召開WSIS。峰會具體分為兩階段舉行:2003年12月在瑞士日內瓦舉行了第一階段峰會;2005年11月在突尼斯首都突尼斯城舉行了第二階段峰會。與NWICO單一的民族—國家主體不同,WSIS廣泛接納各利益相關方參與討論,其中既包括政府、政府間和非政府組織,也允許私營企業和民間團體的加入。與發展中國家將其視為“機遇峰會”的態度截然相反,發達國家對WSIS能解決信息社會的實質性問題并不抱希望。在峰會上,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涉及信息社會的諸多核心關切上意見相左,爭論激烈,其分歧主要集中于如何縮小“數字鴻溝”和互聯網治理權的歸屬問題。[11]
一方面,發展中國家認為,“數字鴻溝”越來越大的主因是發達國家對技術和知識產品的壟斷。在發展互聯網等信息技術過程中,發達國家始終把私營領域和市場利潤放在首位,為保持其先發優勢,還將某些技術定為知識產權的保護對象,人為阻礙了網絡技術的普及。發展中國家希望通過此次峰會引起國際社會對其薄弱的信息基礎設施予以關注,并提議設立“數字團結基金”來幫助弱勢國家發展信息技術,但此舉遭到了美國等發達國家的反對。
另一方面,發展中國家主張互聯網的全球管理應由各國政府間的協作機構承擔。其具體方案是,把所有國際互聯網域名和地址管理組織的業務,轉交由一直在協同各國制定信息技術通用標準的國際電信聯盟來管理。而美、歐、日等發達國家依然堅持以商業利潤為原則,指出類似ICANN這樣的“民間機構”才是全球互聯網管理的必由路徑,而政府主體只能阻礙全球信息的自由流通。由于與會代表未能在這兩個問題上達成共識,所以WSIS最終只通過了《原則聲明》和《行動計劃》這兩份“空頭文件”,且因參加本次峰會的絕大多數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來自發展中國家,諸多西方發達國家的領導人均以各種托辭“集體缺席”,這使WSIS的實際效力進一步降低,致使第二波重構全球傳播秩序的努力長期處于“議而不決”的狀態。
英國學者達雅·屠蘇一針見血地指出,無論國際秩序和媒介生態如何變化,一個永恒的母題是:全球信息和娛樂產業主要由少數幾個西方國家和來自這些國家的大型跨國公司所把持和掌控。從電報時代的馬可尼到互聯網時代的微軟,我們可以看到一條清晰的演進路徑,不論是將電纜鋪遍世界,抑或通過網絡創造一個虛擬的賽博空間,這一母題從未改變。[12]換言之,破除西方中心與西方霸權、構建更為公正、平衡的世界信息與傳播新秩序,是全球傳播的歷史延續與“宿諾”。從這個語境下看,無論NWICO還是WSIS,都是這一歷史傳統的延續和未竟的“宿諾”。
從本質上看,NWICO和WSIS雖分屬于不同時代,但都體現了近30年間新自由主義邏輯對全球傳播領域的支配和宰治。[13]由于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存在“硬實力”層面的巨大差距,印度和其他不結盟國家并不能有效挑戰由美國主導的全球傳播體系,致使NWICO的倡議只停留在書面而并未付諸實踐。同樣道理,由國際電信聯盟倡導的WSIS機制,則是傳承全球傳播領域破除西方霸權這一“歷史母題”的產物,其實質是發展中國家為了減輕直至消除在信息傳播領域對發達國家的“被迫依賴”。
另外,WSIS體現了與NWICO完全不同的理念內核,即從國家主權與利益至上主義向民間主導和技術決定論的轉向。換句話說,類似ICANN這樣非政府、非營利的民間機構取代了傳統的民族國家主體成為重構全球傳播秩序的“引擎”。具體來說,ICANN之類的主體其實代表的是技術精英的利益,而這些精英名義上獨立于美國政府,但實際上他們與美國政府機構有著藕斷絲連的關系。由于ICANN直接掌控互聯網域名的分配權力,且因其所代表群體的精英屬性,導致了全球互聯網資源極為不平衡的分布。[14]例如,分配給哈佛、耶魯等美國精英大學的域名數量超過了中國、印度等人口大國。
從世界范圍來看,NWICO和WSIS這兩項重構全球傳播秩序的方案并未獲得廣泛一致的支持,相反卻遭到了來自學界和業界的嚴厲批評。NWICO的鼓吹者們過于強調國家主權與國家利益,從而為新自由主義的批評者提供了口實,后者認為NWICO限制了全球信息的自由流動和人們表達意見的自由。這類批評的浪潮在20世紀80年代以美英為報復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麥克布萊德報告”而先后退出該組織達到了頂峰,幾乎重現了1934年美國以同樣理由廢止《通訊社條約》的那一幕。
相比之下,WSIS基于新自由主義邏輯,發達國家在WSIS論爭中一直秉持的都是純粹的市場導向邏輯,即認為互聯網市場是完全自由、不應受任何管控的,國家和政府不應參與到互聯網領域的治理中來,而應采取自由放任策略,充分發揮市場自身的調節能力。有鑒于此,WSIS機制也常被左翼學者痛批為跨國權力和資本聯手掌控世界的“陰謀”,而這一批評在2008年爆發的次貸危機和2013年“棱鏡門事件”后得到了更為廣泛的響應。前者印證了新自由主義理念的徹底破產,后者則揭開了美英推行的“互聯網自由”的道德假面。
二、中國角色的“二元性”與“中式全球化”的興起
作為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中國在過去40年間因各種主客觀因素的掣肘未能在NWICO和WSIS方案的規劃與討論中發揮積極的作用。近年來,隨著中國逐漸崛起成為一個全球性大國,因其經濟社會發展的“二元性”所具有的“發展中的發達國家”這一獨特的角色,使其在彌合全球南方與北方之間存在的各種分歧與鴻溝、重構全球傳播秩序的進程中能夠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的報告顯示,2014年年底,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的經濟總量已經超過了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15]這是自1870年美國超越英國之后,國際經濟格局的又一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洗牌和重組。2014年11月,中國超過日本成為世界上第二大股票市場。[16]在2015年底,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正式將人民幣納入了“SDR(即特別提款權)籃子”。[17]由此可見,中國已成為全球經濟和金融系統的主要參與者和政策制定者,具有與發達國家同等的話語權。
但是,從經濟社會發展的水平來看,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的身份并未改變。截至2015年10月,中國仍有7100萬未脫貧人口,是指年均收入低于2300元的人群。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按照世界銀行人均收入每日1.25美元的貧困線標準,中國的貧困人口則高達兩億多。貧困線的“中國標準”和“世界標準”之間的差距有力地印證了中國獨特的“二元性”——兼具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部分角色和屬性。換言之,今日的中國并不能被簡單地定義或歸類,也并不存在一個完美的標準可以窮盡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復雜性和差異性。
新聞傳播領域的“二元性”也很明顯。從媒體發展的角度看,中國則完全可以被稱為世界新聞傳媒業的“應許之地”,中國擁有現今全球最大的傳媒市場。截至2015年12月,中國已經擁有2000多家報紙、近萬種期刊、300多家電臺,近3000個電視頻道,網站數量超過300萬家,電視觀眾覆蓋了全國13.5億人口,互聯網用戶達6.88億人,首次超過總人口的一半,使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的用戶超過6.2億。[18]與傳統媒體遭遇不同程度危機的歐美發達國家和新媒體蓄勢待發的廣大發展中國家相比,中國新聞傳播領域呈現出的“多媒體同步發展、全業態百花齊放”的局面是一個罕有的例外。
其中,中國電影和互聯網的發展勢頭尤為引人注目,已成為美國的主要競爭對手。2015年中國電影票房高達440.69億元,穩居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之位,其中特別是2015年、2016年春節與2015年國慶黃金周所屬的當月票房收入均超過美國而成為世界第一,這是在電影史上首次有其他國家超過美國票房的記錄。可以預見的是,中國最終取代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的電影市場只是時間問題。
在互聯網領域,截至2014年底,世界十大互聯網公司當中美國占6家,中國占4家,互聯網空間形成了以GAFA(谷歌、亞馬遜、臉譜、蘋果)與BATJ(百度、阿里巴巴、騰訊、京東)為首的兩大陣營。就此而論,中美“共治”賽博空間的物質基礎業已形成。
如前文所述,中國在社會經濟發展方面呈現出了獨特的“二元性”,因此就新聞傳播領域而言,中國亦可被稱為“發展中的發達媒體市場”。雖然中國在電影和互聯網產業已獲得了與美國分庭抗禮的地位,但媒體國際傳播能力的建設尚處于“起步”階段。以中央電視臺為例,目前建成了北美和非洲兩個分臺,設立了60余個海外分支機構,這些海外機構本土雇員的比例超過了60%,基本完成了全球傳播的布局。即便如此,其在全球受眾心目中的品牌辨識度和輿論引導力還是不及卡塔爾半島電視臺和今日俄羅斯等新興國際媒體,更無法與老牌媒體BBC和CNN相比了。同樣道理,中國地產大亨王健林屬下的萬達集團業已購入北美、澳大利亞和英國的主要院線,但中國影片依然無法登上歐美國家的大銀幕。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獨特的“二元性”也構成了“中式全球化”的特殊路徑。世界歷史上的全球化浪潮大致可以分為三波。第一波是發端于19世紀末期到20世紀早期的“英式全球化”,其以直接的軍事征服和政治、經濟、文化殖民為主要特征,以擴大帝國版圖,強調實地的“在場效應”,在這一波全球化浪潮中,英國建立起“日不落帝國”,并成為全球秩序的制定者和仲裁者。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式全球化”興起。與“英式全球化”不同的是,美國并不強求“在場效應”,而是更看重文化和價值觀的隱形植入。雖然兩者在全球化的側重點和實施手段上有所差異,但兩者的要旨基本相同,都體現了“強權即公理”“贏家通吃”等“現實政治”的法則。[19]
2013年10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一帶一路”戰略構想,這一方案繼承了古代中國陸地與海上絲綢之路的歷史遺產,并使之成為“中式全球化”的濫觴。與前述兩種模式不同,“中式全球化”與中國古代的絲綢之路類似,更倚重以“天下”為核心理念的“觀念政治”“懷柔遠人”的道義感召力和商貿、文化領域的互通互聯,最終實現的是人類不同群體和文化的共生共榮。[20]具體來說,“中式全球化”秉持的是中華文化“和”“仁”“天下”“大同世界”等傳統理念,旨在發展以“團結協作、共生共榮”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推動建立起更加公平合理的國際新秩序。同樣道理,媒介和文化領域的“中式全球化”模式也是以“對話、合作、調適”——而不是西方強勢媒體所奉行的“對抗、征服、壟斷”——為其基本理念。
當下,“一帶一路”的宏偉藍圖已經覆蓋了亞洲、歐洲、非洲和大洋洲等100多個國家,全球64%的人口將因此獲益,參與國的GDP總量也達世界經濟總量的30%。從歷史延續性和現實意義上來考量,無論是由印度發起的NWICO構想,還是由美國主導建立的WSIS機制,實質上都沒有超越根植于西方與東方、南方與北方、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民族主義與新自由主義之間二元對立的羈絆,而中國憑借其“發展中的發達國家”這一獨特角色和以“一帶一路”戰略為標志的“中式全球化”構想,在不訴諸經濟、文化與意識形態對抗的前提下,能夠探索出一條重塑全球傳播秩序的替代性路徑。
三、以“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的“中國方案”
2012年11月,中共十八大報告中首次提出了“命運共同體”的理念:“這個世界,各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會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2013年3月,習近平主席全面闡述了全球治理的“中國方案”。其核心即是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在當下這個全球化程度日漸深入的時代,這一理念的提出更有其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新聞傳播領域也正在經歷從國家利益為準繩的“國際傳播”向聚焦于全人類普遍關切的“全球傳播”的轉向過程,以“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理念的“中國方案”則是構建全球傳播新秩序的有益嘗試。
具體而言,這一“中國方案“歷經了以下三個核心概念的完善和演進:從“媒體聯合國”及其FAIR原則,到網絡共治的“五個互相”主張,再到習近平主席闡述的“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的框架。2011年7月1日,新華社原社長李從軍在美國《華爾街日報》撰文,提出了建立“媒體聯合國”的構想和原則。這些原則分別是公平(fairness)、共贏(all-win)、包容(inclusive)與責任(responsibility)——其英文首字母構成FAIR,恰好契合了中文“公正”的要旨。它并不像NWICO和WSIS那樣,帶有東西方陣營“二元對立”的色彩,而是鮮明地體現了多邊主義與文化多元主義的考量。具體來說,“公平”原則承襲了源于NWICO和WSIS的愿景,即發展中國家也能在世界上發出有影響力的聲音。“共贏”原則旨在彌合西方與東方、南方與北方之間根深蒂固的“信息鴻溝”和“數字鴻溝”,這也分別是NWICO與WSIS論爭的焦點所在。同樣,“包容”原則旨在淡化根植于NWICO與WSIS論戰中民族主義與新自由主義之間由來已久的沖突。最后,對傳媒“社會責任”理論的重提和凸顯,旨在糾正NWICO中存在的“國家/民族中心主義”以及WSIS中存在的“市場/技術決定論”的偏向。[21]
如果說“媒體聯合國”及其FAIR原則偏重于傳統媒體領域內的全球秩序,那么“五個互相”則為全球互聯網治理中出現的一些難以調和的矛盾和沖突提出了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2014年2月,在華盛頓舉辦的第七屆“中美互聯網論壇”上,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主任魯煒提出了中美互聯網交流的五點主張:(1)彼此欣賞而不是互相否定;(2)互相尊重而不是對立指責;(3)共享共治而不是獨善其身;(4)溝通互信而不是相互猜疑;(5)合作共贏而不是零和博弈。從理念和實踐層面上看,上述“五個互相”與“媒體聯合國”及其FAIR原則是彼此延伸和相互呼應的。
2015年12月16日,習近平主席在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烏鎮峰會的開幕式上發表主旨演講,號召世界各國共同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是“命運共同體”理念在互聯網領域的延伸,也是對構建全球傳播秩序“中國方案”的精辟闡述。截至2016年1月,習主席上任后在不同場合75次提到了“命運共同體”的主張。這一主張是基于中國古代“天下”的思想傳統,與西方古典哲學中的“世界主義”息息相通。其核心訴求是在“相互尊重、求同存異”的基礎上借助于全球性的媒介平臺開展跨文化對話。“世界主義”不同于強調單個國家核心利益的“民族主義”,也不同于強調民族—國家之間相互博弈與調和的“國際主義”,它強調的是超越地域、國家、民族、階級、黨派、文化和意識形態的紛爭,基于對“人類共同福祉”的關切。[22]
正是基于“命運共同體”的核心理念,構建全球傳播新秩序的“中國方案”跨越了NWICO和WSIS中固有的藩籬。如果說NWICO強調的是國家/民族中心主義,WSIS貫穿著新自由主義邏輯,那么中國方案則超越了國家與市場、西方與東方、南方與北方之間的二元對立,充分體現了“互聯網思維”的本真——互通互聯、平等參與。
從實踐層面來看,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并不是像NWICO和WSIS那樣帶有強烈烏托邦色彩的空洞愿景,而是有“亞投行”這一國際性金融機構為其提供雄厚的保障。截至2015年年底,已經有來自亞洲、歐洲、南美洲和大洋洲的57個國家加入了“亞投行”,其中既有英國、德國、法國等老牌西方發達國家,也有近年來與中國發生摩擦的菲律賓、越南等鄰國。這充分表明,“亞投行”能夠成為彌合各種二元對立和沖突分歧的紐帶和橋梁。隨著“亞投行”于2016年1月開始正式運作,可以預見將會有更多國家加入由中國主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中來。
具體來說,習近平主席所構想的“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由以下五點主張組成,既具有理念層面的承續和創新,也具有實踐層面極強的可操作性。其一,按照“一帶一路”和“亞投行”的戰略構想,中國將加快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同時促進與發展中國家的互聯互通,以此不斷縮小不同國家、地區、人群間的“信息鴻溝”和“數字鴻溝”,打通網絡基礎設施建設的“最后一公里”,以此完成NWICO和WSIS的歷史使命,兌現其未竟的“宿諾”。
其二,中國會著力將互聯網打造成強大的文化交流和共享平臺,促進不同種族、宗教、社會和意識形態群體之間的平等對話,交流互鑒,以此消解哈佛大學教授薩繆爾·亨廷頓所預言的“文明沖突”。[23]當下,這場“文明沖突”在線上和線下同時展開,愈演愈烈。2015年年底和2016年年初在巴黎和布魯塞爾發生的恐怖襲擊是以社交媒體為平臺的“伊斯蘭國”等極端組織向西方國家“宣戰”的標志性事件。在此背景下,以對話和溝通為內核的“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倡議對解決互聯網時代的“文明沖突”能夠提供可行的“中國方案”。
其三,中國正在實施“互聯網 ”國家戰略,這與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的倡議相輔相成。如前所述,中國將借力“一帶一路”戰略的全面推進和“亞投行”支持的基礎設施建設,建立起遍布全球的電子商務系統,即真正意義上的“全球互聯網市場”。當下,來自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等地區的發展中國家的海量網民傾向于選擇以BATJ為代表的中國互聯網公司提供的平臺和產品。因為相比于美國GAFA陣營精英化的“最優保存策略”,中國的BATJ陣營則更能貼近草根和基層網民的需求。因此,中國模式的“全球互聯網市場”的覆蓋面更廣、可行性更強。
其四,保障網絡安全,促進有序發展。“中國方案”強調,安全和發展是一體之兩翼、驅動之雙輪。網絡安全是全球性挑戰,沒有哪個國家能夠置身事外、獨善其身,維護網絡安全是國際社會的共同責任。各國應該攜手努力,共同遏制信息技術濫用,反對網絡監聽和網絡攻擊,反對網絡空間軍備競賽。長期以來,美國動輒指責別國對自己的網絡系統實施黑客攻擊,而在美國爆發“棱鏡門事件”之后,美國逐漸喪失了在互聯網領域內的道義感召力。在此背景下,中國主動提出優先保障網絡安全的倡議可謂適逢其時,可以得到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國的積極響應。
其五,要求優化全球互聯網治理體系,促進公平正義。“中國方案”強調,破除美國在互聯網治理上的“一言堂”及其奉行的“單邊主義”“霸權主義”是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的基礎和前提。NWICO方案以國家政府為主體,WSIS方案以民間企業為主體,這顯然無法適應全民傳播時代的主體多元性。因此,“中國方案”強調充分發揮政府、國際組織、互聯網企業、技術社群、民間機構、公民個人等多元主體的作用,在協商和合作的基礎上共同實現“賽博空間”的共享共治。
總而言之,以“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的“中國方案”繼承了NWICO和WSIS的歷史遺產,順應了當下“全球、全民、全媒”的傳播變局。[24]與教科書式的NWICO相比,“中國方案”既有“世界主義”的理念支撐,又有“一帶一路”“亞投行”“互聯網+”等國家戰略的可靠保障。與片面倚重市場和技術的WSIS不同,“中國方案”強調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在體現全人類共同關切的“觀念政治”的同時,也最大限度地維護體現互聯網主權的“現實政治”。盡管“中國方案”有待進一步檢驗和修正,但是構建全球傳播新秩序始終是媒介和文化領域“中式全球化”的要旨所在。誠如王毅外長所言,中國不是美國,中國絕不會也不可能變成另一個美國。同樣道理,“中式全球化”和“中國方案”并不意味著中國取代美國成為新的“霸權”,而是為“后美國世紀”世界秩序的重構提供一個可行的替代性方案。
四、“中國方案”的挑戰與前景
總體來看,從NWICO及WSIS到以“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的“中國方案”,體現了全球傳播領域一條清晰的歷史和地緣政治的演進脈絡。無論外在形式如何變化,其共同使命是一以貫之的:減輕乃至破除發展中國家對發達國家在傳播內容、平臺和技術上的“被迫依賴”,讓“一個世界、多種聲音”的美好愿景變為現實。但是,這三波重構全球傳播秩序的倡議和行動卻是基于不同的地緣政治語境和媒介生態而展開的:NWICO發端于冷戰中的國際廣播時代;WSIS則產生于美國主導的單極化世界和互聯網興起的初期;而“中國方案”則是在以多極化為特征的“后危機時代”和以“占領華爾街”“阿拉伯之春”為代表的“社交媒體革命”風起云涌的背景下應運而生的。
無論依靠“國家主權”還是依靠“市場調節”的力量,都不能實現“全球傳播”的最終目標。因此,中國經驗和中國道路是世界各國,尤其是廣大發展中國家的重要參照,國際社會都期望中國在建立全球傳播新秩序的進程中能夠承擔更多的責任與義務,2015年召開的烏鎮峰會正是中國主動參與這一進程的開端,習近平主席提出的構建“網絡命運共同體”更是為全球傳播新秩序的重構指明了方向。
在新一輪世界秩序變革中,新聞傳媒的力量凸顯。歷史上沒有任何一次世界秩序重組像今天這樣是由“媒介化”來主導的,正如默多克所說,“誰掌控了傳播的入口,誰就能夠掌控世界”。近來全球傳播領域有兩個新的變化值得關注。首先,阿拉伯語和漢語的使用頻率大幅增長,阿拉伯語在一些熱點事件的傳播過程中一度超越英語而成為全球社交媒體的第一大語言。這意味著長期以來由美英兩國壟斷、英語主導的全球傳播秩序將被徹底顛覆。其次,2016年年底全世界網民數量將達到50億,從數量上看,亞洲增長最多;從速度上看,非洲增長最快。從結構上看,2012年是前25億,2012年至2016年間是后25億,這后25億加入到全球傳播秩序當中,對重建國際秩序的影響是很大的。年輕化、多元化、多極化是“后25億”的特征,前25億是“意見領袖”,或者說是“有影響力的人”,即各國的中產階級和精英人士,主要分布在西方國家;而后25億則主要分布在西方以外的國家和地區,以草根和青年網民為主,是“容易被影響的人”,他們容易被操縱和發動,形成“群聚效應”,是輿論場上的“新意見階層”。
在此背景下,中國能否借助于其獨特的“二元角色”在新一輪構建全球傳播新秩序的嘗試中發揮中流砥柱的作用,以“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的“中國方案”能否承續NWICO和WSIS的歷史遺產,實現其未竟的“宿諾”,將在很大程度上形塑未來幾十年間全球傳播的版圖和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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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安斌為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教育部青年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張耀鐘為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