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神話海洋意識的研究

李星

摘要：神話，人類早期探索知識過程中產生的一種藝術，各民族文學的源頭，人類歷史的產物。被譽為日本最古老的史書《古事記》記載了諸如日本國國土、大和王權起源，氏族間征戰等神話故事，反映出古代日本人的宇宙觀、生死觀、宗教觀等思想意識。本文擬以《古事記》上編中創世神話為中心，圍繞“國土建立、海神、龍宮探訪”等神話故事展開細致分析，發掘日本先民的海洋意識及日本獨特海洋文化形成的根源

關鍵詞：創世神話；古事記；水神；海幸山幸；海宮訪問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6）45-0153-02

神話（myth）一詞源于希臘文mythos，其原意包含“語詞”、“言說”、“故事”及“虛構故事”等。文學理論中，神話是某種永恒的人類真理的故事或象征，這種象征或原型具有跨文化的意義。日本的創世神話《古事記》體現出早起日本先民對自然界、人類世界的各種現象，如日本國國土、大和王權起源，氏族間征戰的神格化，反映出古代日本人的宇宙觀、生死觀、宗教觀等思想意識。

一、研究背景

公元8世紀，日本確立了律令制國家。和銅四年（711年）9月18日，元明天皇命太安萬侶著手編撰日本歷史。和銅五年（712年）1月28日，《古事記》這部日本最早的神話故事誕生，其中記載了稗田阿禮口誦的《帝紀》與《舊辭》，以及一些歷代口述相傳的故事，很多故事與中國上古神話極其類似。日本對《古事記》的研究，始自江戶時代，在此之前，《古事記》只不過是《日本書紀》的輔助參考資料。在本居宣長的大力倡導下，《古事記》開始作為日本神話的起源進入研究視野。近代，西洋文化傳入日本后，《古事記》的研究進入與海外神話的對比研究階段。二戰前，津田左右吉立足文獻史學角度，提出“記紀神話（《古事記》與《日本書紀》）與應神天皇之前的物語是為了體現朝廷思想的虛構”的論點。但是，由于當時具體的社會背景，津田左右吉的著作受到了禁止發行的處分。戰后，以其批判理論為發端，日本出現了立足國文學視角，將《古事記》作為文學作品研究的新階段。現代，圍繞《古事記》的研究視角日漸多樣化，涌現出立足歷史學、神話學、國文學、文化人類學等多種視角的研究成果。

二、創世神話-“天與海”海洋國土意識

《古事記》上卷始自世界的誕生。首先，高天原（神界）化生出天之御中主神、高御產巢日神、神產巢日神三位主神，寓意生命誕生之意的宇摩志阿斯訶備比古遲神與天之常立神分列第四位與第五位，這五尊神被稱為別天津神。其共同特點為，未婚、無性別，不問世事的隱身之神。天之御中主神位于天庭中央，主宰萬物。值得注意的是，這五位出現后隨即消失的“別天津神”的數量分別為“三”與“五”，正好與中國的“三皇五帝”所表達的意義吻合。“これが初めての國土、オノゴロ島”，[1]此段描寫大意如下，哥哥伊邪那岐命與妹妹伊邪那美奉命站在漂浮在空中的“天之浮橋”上，將主神賜予的“天之沼矛”插入海水中使勁兒攪，拿起長矛時，長矛尖上滴落下來的鹽堆積凝結成島嶼，成為最初的國土“オノゴロ島”，第二代神伊耶那岐與伊耶那美兄妹降臨在日本最初國土“オノゴロ島”上后，立刻修建“天の御柱”與“八尋殿”，并結為夫婦共同創造日本國。兩位兄妹神在西日本地區先后創造了“大八島”等十四個島嶼，完成了日本國土的創造。可見看出，由于地理特征，日本的創世神話具有強烈的海洋國土意識。

三、水生神話-“海與火”海洋母體與火神形象

完成日本國土創造的伊耶那岐與伊耶那美兄妹，又先后化生出“七柱の神”及被譽為“八百萬神”（數量眾多之意）眾神，構造出《古事記》的神話世界。最先產生的是，“巖巣、大戸、大屋、風に耐える力など、住居に関わる神がみ”（巖巢、大戶、大屋、耐風等與居住有關的眾神）。接下來，生成“オホワタツミら海、河など水に関わる三柱の神”（大綿津見神海神、速秋津日子神河口神等與水有關的眾神），隨后，“風、木、山、野の四柱の神”（風神、木神、山神、地神四神）產生，最后生成“船の神、食べ物の神、火の神など生産に関わる神々”（船神、食物之神、火神等與生產有關的眾神）。最后，伊耶那美神在生火神“カグツチ”時陰部受傷死去。如大海般孕育著火種的伊耶那美神是火神之母，她孕育了火神，最終卻死于火神的誕生。即“火神潛入海水中，孕育混沌、創造萬物”。

四、龍宮神話-“山與海”

“海幸山幸”是《古事記》中出現最早的有關海洋的較完整的神話故事。“天孫”邇邇藝命愛上了大山津見神的女兒木花之佐久夜毗賣，派人到大山津見神處求婚。大山津神將石長比賣與木花之佐久夜毗賣姐妹一同嫁給邇邇藝命。“天孫”邇邇藝命與木花之佐久夜毗賣有兩個兒子“ホデリ（火照命）”與“ホヲリ（火遠理命）”，即“海幸彥”與“山幸彥”。分別代表“在海里捕魚”、“在山里狩獵”生活的“海神”與“山神”。弟弟“山幸彥”多次提出要與哥哥“山幸彥”交換工具，總向哥哥借其捕魚工具“魚鉤”。最終，“海幸彥”拗不過弟弟，不情愿地將自己的魚鉤借給弟弟山幸彥。山幸彥用魚鉤釣魚卻不慎將魚鉤丟失在海中，他試圖補償哥哥，可是哥哥海幸彥卻不接受弟弟的賠償，執意只要自己的魚鉤。萬分為難痛苦的山幸彥坐在海邊獨自傷心哭泣，這時，負責掌管漲潮落潮的“シホツチ”（塩椎神）走過來，建議他去海神“ワタツミ（綿津見神）”的宮殿試試看。山幸彥“竹で隙間のない籠を乗って、潮の流れに乗って（乘坐用竹子編織的沒有縫隙的籠子，順著海流）”來到海神宮殿門口，躲在門邊井旁的桂樹上。在海神宮殿度過三年幸福生活的“山幸彥”突然想起自己弄丟的魚鉤還沒有找到，不由地嘆息起來。在海神的幫助下，被找回了被鯛魚誤吞的魚鉤。送山幸彥回陸地時，叮囑其在還給哥哥“海幸彥”魚鉤時，口中要念著“煩惱鉤，著急鉤，愚鈍鉤，貧窮鉤。”同時，還送給山幸彥具有漲潮功能的“滿潮珠”與導致退潮的“干潮珠”。山幸彥依照海神的做法將魚鉤還給哥哥海幸彥，哥哥海幸彥變得更加貧窮，最終，不得不向弟弟山幸彥屈服，海幸彥發誓臣服于弟弟山幸彥，后來成為“隼人”[2]的祖先。豐玉毗賣命在山幸彥從龍宮返回故鄉之后，追隨山幸彥來到陸地。在腹中胎兒將要出生時，豐玉毗賣命躲進山幸彥用“鵜の羽根”（鸕鶿的羽毛）搭建的“產房”里，并與山幸彥約定“生產之時千萬不能偷看自己”。沒能遵守誓言的山幸彥偷窺妻子生產，看到一條巨大的鱷魚，嚇得逃跑了。豐玉毗賣命順利產下一子后，得知丈夫已看到自己的原形，感到非常難為情，留下剛剛出生的孩子，封鎖了通往海境之路，將孩子交與其妹撫養，自己獨自返回龍宮。

這段講述山神與海神的神話故事成為日本傳說“浦島太郎型”故事的起源。故事中，山神與海神之女聯姻體現出山與海的結合，山幸彥與豐玉毗賣命的孩子隨即成為日本第一代神武天皇的父親，象征著日本皇權的開始。在日本著名神話研究學者大林太良曾指出，這段神話隱喻著日本從海上尋求王權的思想。同時，日本文獻中亦可看到，天皇即位后，要派女官去海邊舉行祭海加冕的儀式的記載。體現出日本先民對海洋的崇拜與日本神話中海洋意識的獨異性。

五、結語

對海洋的崇拜與信仰是日本原始信仰的重要內容，也是日本文化中重要的一環，體現了古代日本人的時空觀念與生死觀。《古事記》中，國土創立、海洋母體、神子降生、皇權神授等有關海洋的神話自開篇就占據了相當的比重。受中國古籍與印度佛教傳入日本的影響，《古事記》中的創世神話在"創世、火神、海神"等方面的描寫與中國的創世神話具有相似之處。但是，基于日本獨特的自然條件、地理環境、歷史背景、宗教意識等方面，海洋農耕民族亦表現出不同的文化形態，提供給人們不同的想象空間。日本列島四周為海洋包圍，借助海洋這一獨特的場域，與周邊國家的人民展開文化交流的同時，傳承發展了自己獨有的文化體系。《古事記》體現出古代日本人的海洋國土意識、海神信仰、火山列島文化等特點。

參考文獻：

[1]葉渭渠.日本文化通史[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2][日]梅原猛，著.世界中的日本宗教[M].卞立強，李力，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