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琴 趙悅
十多年過去了,回首當年的決定,韓志群一點不后悔。
因為那個決定,在眾人眼中,他是“傻兒”,是瘋子。也因為那個決定,這個壯碩漢子有了一個外號——“韓媽媽”。
重慶市忠縣中星小學是一所寄宿制民辦學校,韓志群是這所學校的校長。
2015年秋季,學校招收了131名學生,其中大都是留守兒童。
倔強
忠縣白公街道雙柏村是該街道離縣城最遠的村,從村里到縣城,有40多分鐘車程。
2003年春節前,在海南省打工的韓志群趕回了雙柏村。韓志群年輕時學習廚藝,后來成了特級廚師,每月有5000多元工資。
一天下午,韓志群和朋友一起在村里遛彎,看到村里韓家的兒子韓校文在院壩玩耍,就上前問:“你幾歲了,上幾年級了?”
“七歲,沒讀書。”韓校文說。
七歲了還沒讀書,聽到回答,韓志群眉頭一皺,心里一緊。
后來,他在村里了解到,還有好幾個貧困家庭的留守兒童到了入學年齡都沒有上學。
“在村里辦個學校,娃娃們不就可以就近讀書了?”韓志群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春節過后,韓志群要放棄高薪工作回家辦學校的事,在村里傳開了。
同年12月,韓志群真的辦學了。他將家里四間房屋改作教室和辦公室,請了兩個師范學校畢業的人做老師,并拿到了忠縣教委批準下發的辦學許可證。
這些年來,韓志群不僅將20余萬元的積蓄全都用在了辦學上,還向親友借了40萬元。
韓志群的家人和朋友都說他瘋了,有的甚至阻攔他辦學。
2015年12月24日,天剛蒙蒙亮,韓志群便起床了。他得趕在上課前,把王小林的床收拾好。
六年前,王小林的父母先后失蹤。王小林和妹妹王春燕只得由大伯照顧。大伯在縣城打臨工,收入微薄。聽說中星小學接收貧困的留守兒童,大伯就把兄妹倆送到了中星小學。
2015年6月,王小林從中星小學畢業,順利升入重點中學忠縣中學。
按理說,王小林畢業后就應該離開學校,可他無處可去,韓志群就讓他繼續住在學校里。
2015年8月31日,王小林去忠縣中學報道前,韓志群悄悄塞給他100元作生活費。從那以后,每個周日,韓志群都會往王小林兜里塞生活費。
“這些年都是你在照顧王小林,現在他已經不是你學校的學生了,你的責任盡完了。你自己都沒啥錢,這是何苦哇!”有朋友勸韓志群。
韓志群只回了一句:“再苦都不能讓娃兒餓肚子。”
融合
2015年秋季,大渡口區鋼城實驗學校的張燕侶被派往中星小學支教一年。
張燕侶到學校第一天,韓志群就和她杠上了。
韓志群覺得,城里的老師嬌生慣養,矯情。
張燕侶認為,一個農民根本就不懂教育,還要辦學,可笑。
張燕侶被安排帶一年級學生,上課沒幾天,班里就出狀況了。七歲的陳柳鈴一到晚上就會哭鬧,一哭鬧就躺在地上打滾。韓志群和保育員費盡心思哄她,可一點效果都沒有。
張燕侶知道情況后,來到陳柳鈴宿舍,抱起陳柳鈴,給她唱起了催眠曲。一個擁抱、一首催眠曲,居然讓陳柳鈴不哭了。從那以后,張燕侶每天都要抱著陳柳鈴哄她入睡,這一抱就是20多天。
“城里來的老師,真還有點辦法。”韓志群對張燕侶的看法開始變了。
但他還是放心不下張燕侶的能力。
剛開始的幾天,只要張燕侶走進教室上課,韓志群就會搬一張凳子悄悄地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韓志群逐漸發現,張燕侶的教學方法很特別。比如,她每天早上第一節課會給學生講國學,用國學知識教學生為人處世;為了激發學生的思維,她會運用視頻、情景再現、小組討論等多種教學方法。
半個月后,韓志群終于對張燕侶放心了,不再到教室“監督”她上課。
2015年10月的一個周日,天剛亮,韓志群悄悄地走進學生宿舍,用一把尺子量了量幾個孩子的腳板,量完一個,就把尺寸詳細地記在一張紙上。
出門時,韓志群遇到早起的張燕侶,便邀她一起去趕場。
在忠縣縣城巴王路市場上,韓志群購買了幾袋新鮮食材,又買了幾雙童鞋。買鞋時,他不和老板討價,只讓老板拿質地好的。
“這錢是家長給的?”站在一旁的張燕侶問。
“我自己的。”韓志群說。
“家長會還給你嗎?”
韓志群笑了一下:“那不重要,天轉涼了,娃娃暖和過冬最重要。”
在縣城一家蛋糕店,韓志群買了一些小面包。看著身旁一臉不解的張燕侶,他說:“城里的娃娃都吃這些,讓那些貧困娃也吃點。”
張燕侶后來才知道,韓志群每個月都要自掏七八百元,為學生購買衣服、零食等。
相處幾個月后,韓志群和張燕侶兩個人不再杠了,韓志群還拜張燕侶為師。
韓志群佩服張燕侶的教學方法,創新又適合學生。
張燕侶則敬重韓志群在辦學上和對學生的那種情懷。
堅守
在人們眼中,韓志群不僅是個“犟漢子”,還是個“硬骨頭”。
有人曾經問韓志群:“十多年來,你就沒有遇到過過不去的坎嗎?”
韓志群頓了頓,竟然掩面哭了。
其實,自從開辦學校以來,韓志群就常常為錢發愁,有時候,他甚至連老師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2010年,由于缺錢,學校發不出工資,可幾名教師家里又急需用錢。
無奈之下,韓志群只有自己去打工掙錢,給老師發工資。他托人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每周上五天班,上班日公司管飯。到上海的時候,他兜里僅剩幾十元錢。
為了省錢,每個雙休日,韓志群都不吃飯,餓了就喝點水。
常有人問他,你辦學遇到的困難很多吧。
“我能行。”韓志群通常會這樣回答。他不愿意在人前訴說困難,認為那樣會顯得自己無能。
韓志群的堅持,打動了很多人。
這幾年,忠縣縣委、縣政府及相關部門不僅給中星小學全面落實了學生公用經費、寄宿生生活補助、學生營養改善計劃等政策,還在落實貧困學生寄宿生活費補助時,將補助標準由全縣45%的平均標準提高到上限的90%。
社會各界也給予大力幫扶,重慶金夫人集團、忠縣海新運業集團等企業對中星小學進行了幫扶。王佳敏等愛心人士還為學校送去了高低床、電腦、空調等物品。
如今,孩子們的就學環境越來越好,韓志群心里也越來越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