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軍
一位名師評價一節(jié)好課:好聽,好看,好玩!說這話的老師有把子年齡了,發(fā)花白,面黝黑,歲月落塵當然染他一身衰憊之色。但他一旦進入評課境地,則立馬暮氣消散,活力十足,歡悅如歌,鮮活的語句精粹地把握住課堂的要害——你一節(jié)課表述不明,教態(tài)不雅,方法不靈,算哪門子好課?
忽然被擊中——用素常的白話說出深奧的道理,是真名師。課是給學生上的,孩子們每天面對五六節(jié)課,甚至更多,作業(yè)如山,還有應試壓力。因為體諒著他們,理解著,帶著敬意觀察著、琢磨著,這個老師才會說,我們的課,該讓孩子們聽得賞心,看著悅目,學起來如同高級的智力游戲,喜歡且癡迷。這樣學習的時候,也許還是必須肩扛應試的沉重,頭頂競爭的陰霾。但是因為課堂的機趣,因為那個講臺上好玩的教師,一切似乎都改變了:繁重的學業(yè),未嘗不是一種生命的體驗;未知的一切,何嘗不給予我們探險的驚喜?其實,任何事情,除了謀生,除了是完成這樣那樣外在任務的必需,都可以變成一種有趣的體驗。
單說說這個“好聽”吧。好聽意味著教師要有準確、清晰、流暢的教學語言。課堂首先是講授的所在。聲聲可入耳的教學語言哪里來?讓我們經常練練自己的嗓音,讓我們時時大聲朗讀唐詩宋詞,《先知》或者《飛鳥集》。讓我們有意識氣沉丹田,想著節(jié)奏音韻,吟誦歌詠,每天十分鐘,如何?
好聽,意味著動聽——你的教學語言有磁性嗎?悅耳嗎?能讓孩子們的耳朵不疲倦,不受干擾嗎?你為此塑造過自己的聲音形象嗎?你想過今天的孩子已經聽了太多噪音嗎?
還有,好聽意味著你的言語方式是合理的。比如,經常采用商量口吻跟孩子們講話。向蘇格拉底學學,用選擇問句,而不是用命令式的祈使句,會不會更具教育效果?如果教育是喚醒,那么,這個呼喚,首先應該來自我們的語言——輕緩、溫柔、富于啟迪、有對話的意向。平等交流而不是單向指令,互相討論而不是強行灌輸。如此,才會喚起學生的體驗,才會讓他們在耳朵張開的時候心門敞開。
還有,好聽意味著你的話有內涵——言簡意賅,言約義豐,句型富有生成的活力,讓學生一旦學用便會聯(lián)想豐富,創(chuàng)造力得到提升。你追求學識淵博,因此你的語言總是充滿著知識和思維的底蘊;你諳熟修辭,因此化繁為簡,變深奧為通俗。你警惕著“口頭禪”,拒絕套話和大話,因此你的語言少概念而多細節(jié);你的話不是“好為人師”,不是喋喋不休;學生發(fā)言時你告誡自己“三緘其口”,傾聽時你能“沉默如金”。因為強大的吸納能力和廣博的胸懷眼界,你同樣能夠消納少男少女們正在喜歡著的“熱詞兒”、經典的流行歌詞或者網絡語言,甚至是他們之間傳達默契的“黑話”……所以你的話,你的教學語言,活潑生動,富于溝通的能量,甚至是,具有詩意——你的言辭內蘊著教育力量,不但準確清晰流暢地傳遞知識,信息飽滿,而且動心貼心,富含哲思,藝術性多多,因而時時慰勉著學生,滋潤著孩子,啟迪著他們,激勵著少年們成長著的心,并且變成他們的精神資源。
我在那位名師的課堂上聽他的演講,想著這些,汗出如漿——慚愧,教育如此深沉博大,而我自己的教學語言,也時常粗糙、急躁,不耐煩,混雜饒舌,它們曾經干擾了多少學生?
我要磨練自己的聲音,要博覽而且吟誦;我要慢下來,跟孩子們一起;我要緩緩訴說,力送舌端,情出真心;我要努力讓每個孩子聽得到——知識永遠講不完,永遠不夠用。可是,只要我講過的,就要讓它們變成可以裂變的核子。在今天,或者未來,在孩子們心中,引起鏈式裂變反應。我想象得到,有那么一天,在一個個特定的生命時刻,一個孩子突然想起老師說過的一句話,并因此做出合理和諧的舉動;一個孩子拿起一本書,攙扶一位老者,露出真誠的笑容;或者,更加耐心地面對眼前的煩難,品出生活的真味。
老子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講的其實是教師語言的境界啊。嘿,我這才明白!遲鈍沒關系,只要我還在進步。所以,眼下,我不著急學生不懂不好不聰穎。我只需從我開始,說好,說動聽。
喂,老師,從容站在你的課堂,讓我們從語言開始吧。
編輯:謝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