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資深首席法務官的反省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健君

公司法務

一個資深首席法務官的反省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健君

公司法務并非如傳說中那樣神乎其神，個中滋味，只有從事這個行業的法務們才會了解

公司法務在公司發揮了巨大的價值；公司法務成為企業不可或缺的業務單元；沒有公司法務的意見，業務根本無法進行下去；公司法務擁有否決權，在項目上的話語舉足輕重；公司法務成為CEO的左膀右臂，是必備的內閣高參。這些說法是不是很熟悉，沒錯，這就是從各大法務論壇傳達過來的公司法務老大的高見。

真的如此嗎？我只能呵呵。一般來說，當人類絕望時，有兩種應對方式：要不選擇自殺，要不選擇在臆想中茍且。中國公司法務真實的生存現狀到底是哪一種情況呢？

臆想一：首席法務官是CEO的左膀右臂

還有總法顧問已經成為董事長的高參和股肱，有什么重大事情都會請教CLO或者GC的意見等。

我不是在聽夢話吧！中國的法務總監一年能見幾次CEO？美國公司咱沒見過不清楚，但這說的不是中國吧，我怎么沒看到啊？！在中國，公司法務部實際地位真是不堪提起，說公司法務部是邊緣部門已經很客氣了，在很多公司，如果法務老大再沒想法和能力，它可能淪為邊緣部門中的邊緣。這樣的環境如何能找到優秀的律師和留住法律的精英，想想都泄氣。

事實上，在美國公司的治理結構中，確實正在形成以CEO為首，首席法務官與首席財務官為左右手的鐵三角治理結構，說他們成為公司總裁的左膀右臂一點也不過分。可惜那在大洋彼岸，現代公司治理已經走過了100多年。

臆想二：公司法務部是企業的核心部門

或者說公司法務已經成為企業中必不可少的部門，公司的發展離不開法務部的保駕護航，法務部在企業管理的各個方面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諸如此類的說法很有市場。

其實，你就是個打醬油的，非要說成是寫字樓的！看來必須說句打擊人的話，否則捶不醒夢中人：除了個別特殊行業如金融，公司法務部從來就不是一個企業的必備單元，公司離開你一點問題沒有，說不定還會因為成本降低，企業會活得更好。事實上，大部分企業根本就沒有法律部門，設立法務部的企業還是少數派，很多企業老板甚至連法務部是個什么東東都沒有聽說過。

臆想三：公司法務不能總是說NO

這種說法，堪稱公司法務管理的心靈雞湯。

我想問的是：你啥時候說過NO啊？另外，你確定你有否決權嗎？這真的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很多公司法務總監聲稱，他們有一票否決權，基本可以斷定他在吹牛。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在西方可能，在中國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據調查，中國90%以上的公司法務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真正否決過，你連否決都沒有嘗試過，談何說NO，所以這完全是公司法務的幻想。

所以，對于中國公司法務的當務之急不是不說NO，而是提升自己的地位和自信。等你做到第一步了，再想第二個層次的事情。就像人類的兩個需求，說NO先解決你吃飯的問題。如果明知企業在違法還幫企業出謀劃策，想盡各種辦法和歪門邪道去掩蓋都是作死的節奏。見過很多該說NO時不說NO或者不敢說NO的案例，結果因為法律合規的不作為誤導公司行為，最終讓企業損失慘重。然后才是第二步，在說NO的基礎上，有選擇地不說NO解決的是溫飽之上更高層次的享樂問題。

記住：法律合規成就的永遠是合法合規的事業，而不是所有的公司事業！勇敢地說出NO，老板有一天會感激你。

臆想四：有作為就有地位！

這簡直是公司法務雞湯中的老母雞湯！見過營銷業務部門說這句話嗎？基本沒有！說句不中聽的話，人們總是越是缺什么越愛顯擺什么。常常聽到說這句話的都是公司中最沒有地位的后臺部門，最悲催的是，常常發現公司法務部的領導最喜歡說這句話，簡直奉為圭臬，多么痛的領悟。

企業中的地位就像小劇場的座位，大多數是固定的或者與生俱來的，比如一個公司的產品和營銷，財務和融資還有人力資源。有了產品就可能有市場，有了資金就可能生產和擴張，有了人什么都有了。除了這種與生俱來的地位，其他大概都是臨時座位。

在爭奪一席之地的過程中，新老公司法務前赴后繼，但大部分公司法務都不清楚，你的目標是個臨時座位還是固定座位？如果是臨時座位，有作為時，給你落個座，沒作為了，撤得比誰都快。如果是固定座位，你就真的要付出相比其他部門成倍的努力，誰都知道，加個臨時座位容易，但加個固定座位卻很難。何況，當你發現如果大勢不變，個人再多的努力都沒辦法爭取個固定座位時，你會感到被掏空了的絕望。

所以，很多公司法務會重新評價，我的這份努力和換回的回報是否值得，他們中的大多數選擇了不值得，留下來堅守的永遠是少數。給這些少數派我們要豎個大拇指，雖然我知道你們大部分的努力都會白費。

臆想五：總法律顧問是公司管理班子成員

還有總法律顧問已經成為公司高管或者管理班子成員，在公司的各項重大決策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等。

你確定是說現在嗎，還是在說30年以后的事情，到那時或許真的有可能。而現在，真正進入高管序列的總法律顧問比例少得可憐。不管是在國企，還是在民企，基本都差不多。即使有些特別優秀的奇葩進入了管理層，要不就是轉行負責人力行政或總裁辦監管法務，要不就是排在公司高管序列的最后。

臆想六：公司法務參與戰略決策

還有首席法務官是董事會的重要成員，并成為董事會下屬各委員會常設委員，公司的戰略、風控、投資并購、高管薪酬等都要經公司法務同意才可執行等說法。

兄弟，你見過董事會嗎？你知道董事長的辦公室在哪里嗎？相信大部分總法律顧問都不在董事會中，估計列席董事會都很難。如果你連董事會都參加不了，談何戰略參與與決策？

事實上，大部分法務部對公司戰略都是后知后覺，如果公司戰略發生重大變化，說不定是最后一個知道的部門。而從繁冗的日常事務過渡到戰略決策才是一個法務部真正受重視的象征。

臆想七：法律合規是個專業部門

或者我們是公司中少有的專業部門，公司法務是公司業務強有力的保障，擁有高學歷、高素質、高顏值的人才等。

專不專業不是自己說的，而是第三方外部門評價的。凡是自己迫不及待說這話的人，往往是最不專業和最沒自信的法務人員。他們企圖在與外部門頻繁的碰壁中，用這句話找到安慰，給自己療傷，卻不知道傷口因為封閉不透氣而加速潰爛。

臆想八：因為忽視公司法務，公司慘遭重大損失

當講到公司法務的價值時，他們最愛舉的例子就是因為不重視公司法務或者離開公司法務，公司遭受的重大損失。

這是公司法務最不自量力的說法，記住，他們在偷換概念。公司遭受重大損失的案例不勝枚舉，但完全是因為忽視公司法務的失敗案例卻鳳毛麟角。且不論中國公司法務地位尚淺，就是美國大公司的公司法務也沒有幾個敢這樣說的。

臆想九：公司法務是最有前途的新興職業

諸如公司法務在崛起，他們代表了一種新興的職業，是典型的三高人群（高收入、高學歷、高素質）等。

先不評論，說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大部分公司法務部都是女性居多，女孩子向來比男孩子更好學，學歷也更高，本來是好事情，但過度的比例失衡就會帶來很多問題。陰盛陽衰已經成為公司法務部最頭疼的問題，而且這個比例還在拉大。為什么公司法務部不是大部分男生的最佳選擇？為什么很多男性沒待多長時間就會離開法務部而去當執業律師？

一句話，公司法務沒錢、沒前途、沒地位。而在男生的收入壓力普遍比女生大的情況下，男生必須尋找更多收入，更有前途的工作好養家糊口，讓自己混口飯吃。

公司法務與外部律師的收入差距懸殊：如果管理合伙人是律師的終極目標，首席法務官大概是公司法務目前看得到的未來的影子。那么，年收入上千萬的管理合伙人應該不在少數，年收入超過千萬的首席法務官在中國又有幾個？

中國公司法務們，自嘲但不能自賤，而是為了更好地活著。唯有敢于面對悲慘現實，才能自信迎接美好未來。勇于承認自己的不足和無奈，是真正的反思和行動的開始，祝你們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