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意理論指導(dǎo)下的馬街書會說書藝人唱詞口譯探微

【摘要】馬街書會是一項群眾自發(fā)組織、參與的民間曲藝活動。在“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引領(lǐng)下，馬街書會將迎來更多外國游客，需要陪同口譯翻譯唱段。現(xiàn)以具有代表性的唱段為例，分析馬街書會藝人唱詞的特點及其對口譯的影響，在巴黎釋意派理論的指導(dǎo)下嘗試翻譯部分唱段，總結(jié)合適的翻譯方法，以其拋磚引玉，共同一起思考如何做好馬街書會現(xiàn)場口譯與對外交流。

【關(guān)鍵詞】馬街書會；唱詞；方言；口譯；釋意理論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A

馬街書會是一項群眾自發(fā)組織、參與的傳統(tǒng)民間曲藝活動，迄今七百余年歷史。每年農(nóng)歷正月十一至十三，全國各地的曲藝藝人與熱心聽眾齊聚河南寶豐馬街村。天為幕，地作臺，藝人在麥田間取出簡板、曲胡、古箏、大鼓等樂器，或三五一組，或自拉自唱，爭相亮?xí)I藝。

然而，說書這一傳統(tǒng)藝術(shù)活動的生存與發(fā)展正在接受新娛樂方式的挑戰(zhàn)。作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馬街書會需要被保護、傳承，并為世界人民所了解。文化包容是“一帶一路”戰(zhàn)略目標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讓馬街書會走出去不僅是其生存途徑，也是實現(xiàn)文化復(fù)興的重大要求。未來，馬街書會將吸引更多外國游客，因而需要一定數(shù)量的陪同口譯。書會口譯的主要內(nèi)容是藝人唱段的翻譯。然而，由于說書藝人來自不同地區(qū)，曲種多樣，且唱段多由藝人自編，因此，即使中國人也未必能夠完全聽懂藝人在唱什么，想表達的是什么。那么，做好唱詞口譯便更是一件難事。

本文以具有代表性的唱段為例，分析馬街書會藝人唱詞的特點及其對口譯的影響，在巴黎釋意派理論的指導(dǎo)下嘗試翻譯部分唱段，總結(jié)合適的翻譯方法，以其拋磚引玉，共同一起思考如何做好馬街書會現(xiàn)場口譯與對外交流。

一、馬街書會唱詞特點及其對口譯的影響

（一）使用方言表述與演唱

說書是一種集動作表演、演說與歌唱于一體的藝術(shù)形式，說、唱是其中的核心內(nèi)容。但是，說書人的說唱又與流行音樂中的說唱RAP不同。說書是藝人在樂器的伴奏下、使用押韻與節(jié)奏、用方言唱出來。在馬街書會表演的藝人以曲會友，說的是各自家鄉(xiāng)的俗語，唱的是各自的鄉(xiāng)音。他們大多來自河北以南，安徽以北，陜西以東，山東以西這一地區(qū)，展演的曲目包括河南墜子、曲劇、道情、評書、山東琴書、安徽大鼓、大調(diào)曲子、三弦書等十余種。那么，在馬街書會能聽到的方言、俗語便數(shù)不勝數(shù)，各具特色。比如，一位來自寶豐縣附近的墜子書藝人曾有這樣一個唱段：

“說一個老員外叫黃孟奇/他命里mu niu 兒三個gun 女/老大妮兒起名叫人人愛/閨女起名叫看不絮/三閨女長哩好/妹三人她數(shù)第一。”

在豫中河南話里，mu niu即“mei you（沒有）”，gun女即“gui（閨）女”。河南人用“妮兒”指女孩兒，用“絮”表示厭煩，“看不絮”就意為“看不夠”。“哩”是河南方言中的常用助詞，用法及含義同“得”，用在動詞、形容詞和表示狀態(tài)、程度的補語之間，“長哩好”亦即“長得好”。

（二）通俗

馬街書會上的說書表演以河南墜子為主，近幾年新增安徽大鼓等。無論哪種曲藝形式，其唱詞都有很高認可度與滲透力，即“通俗”，主要表現(xiàn)在：一，俚語、俗語、土話的運用。這些頗具地方色彩和生活氣息的詞匯，是書面語的通俗表達形式，藝人將其加入唱段，容易引起廣大聽書人的情感共鳴。二，藝人選擇的唱詞構(gòu)成了常聽、常用的韻律與節(jié)奏，符合中國人長久以來的表達習(xí)慣和理解方式，也就易被認可、接受。

例如，在上一唱段中，“愛”（河南話四聲）、“徐”（河南話二聲）、“好”（河南話三聲）、“一”（河南話一聲），這四個聲調(diào)各不相同的字使前四句唱詞形成了常見的平仄押韻。這樣的措辭讓整個唱段有節(jié)奏感與韻味，朗朗上口，順耳動聽，與中國普通民眾的審美需求一致。

（三）詼諧有趣

馬街書會上，聽書人笑聲不斷，主要原因在于藝人的語言生動有趣，表演貼切形象。馬街書會上的藝人使用各地土話、俗語進行說唱，因此唱詞的趣味性與通俗性密切相關(guān)。

比如，接上文提到的唱段，藝人繼續(xù)唱道，

“這又不高來又不低/尺子排/這一米整整兒六呀七/走路好像那風(fēng)擺柳/說話兒好像那蠅子飛。”

這一唱段畫面感十足，說書人寥寥幾句就勾勒出了女孩兒的體型、儀態(tài)與聲音之美，用的語言卻很“接地氣兒”。他把說話溫柔比喻為“蠅子飛”——河南人常用“蠅子”指蒼蠅——一個體貌端莊的大家閨秀說起話來像小小的蒼蠅在飛，這是用低俗、拙樸指代了高雅、優(yōu)美。這種調(diào)侃荒誕新奇，但仔細品味，又切合實際——蒼蠅飛的時候發(fā)出細微的嗡嗡聲，的確就像細聲細氣的女孩兒在說話。于是這句唱詞就增添了滑稽、幽默的色彩，聽書人聽了便覺新奇、有趣。

簡言之，說書語言的趣味性就是通過藝術(shù)化的日常生活用語體現(xiàn)出來的。

（四）對口譯的影響

經(jīng)過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馬街書會上藝人的唱詞包含諸多方言，措辭既貼近生活，又帶來一種特殊的幽默感。那么這對口譯有什么影響呢？所謂成也方言，敗也方言。一方面，口語化的語言簡單直白，為口譯人員帶來便利，更容易翻譯為輸出語。而另一方面，撇去口音不談，各地的表達方式不盡相同，這對譯員正確領(lǐng)會唱詞帶來難度，更不要說選擇通俗、富于趣味的目標詞匯，并做到意義、形式與結(jié)構(gòu)上的對等。在這樣的情況下，釋意理論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二、釋意理論的內(nèi)涵

釋意派理論（the Interpretive theory）是20世紀60年代末產(chǎn)生于法國的一個探討口譯與非文學(xué)文本筆譯原理與教學(xué)的學(xué)派。該派認為翻譯即釋意；是譯者通過語言符號和自己的認知補充對原文意思所做的一種解釋；譯者應(yīng)追求的不是語言單位的對等，而是原文意思或效果的等值。其核心是把語言意義（linguistic meaning）和非語言的意思（non-verbal sense）區(qū)分開來——譯者基于對原講話人所傳遞的交際意義的把握，用目的語言對該交際意義（即講話人的意思）進行重組。釋意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達尼卡·塞萊斯科維奇曾說：“翻譯的對象不是語言，而是借助語言表達的意義，因為不同語言社團的人有共同的需求，他們交往的目的是相互理解，交換思想，或在不同領(lǐng)域進行可能的合作。因此，翻譯的任務(wù)是轉(zhuǎn)達交際意義。”（許均：1998（9-13））她把這種理論確切地稱為“交際與釋意理論”。

該理論把翻譯過程分解為三步：理解、脫離原語語言外殼（déverbalisation）和重新表達。第二步是過渡性的關(guān)鍵過程，即不拘泥于語言形式，發(fā)掘語言符號背后說話人想要表達的、并希望聽話人能夠理解的意義，從而進行正確轉(zhuǎn)換。

達尼卡·塞萊斯科維奇認為，“語言只是理解意義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若想正確理解意義，譯者不僅僅要擁有語言知識，還應(yīng)有足夠的主題知識、百科知識，總之，需要有廣泛的語言外的知識。”（許均：1998（9-13））可見，準確地“釋意”要求譯員儲備各類學(xué)科知識。同時，釋意理論不意味著譯員只是將說話人的意思自行總結(jié)后轉(zhuǎn)述或作進一步解釋，“在翻譯中，強調(diào)翻譯的是意義而不是語言，并不意味著對原文表達形式的忽視。”（許均：1998（9-13））因此，運用釋意理論進行翻譯，也要兼顧語氣、節(jié)奏、文字組織方式等，盡量將源語言的形神都表現(xiàn)出來。

三、釋意理論指導(dǎo)下的唱詞口譯

根據(jù)釋意理論，馬街書會上的陪同口譯要做好唱段口譯，需要：1.理解方言的含義；2.運用各類知識解讀說書人的表達內(nèi)容；3.選擇合適的詞匯、形式等進行呈現(xiàn)。現(xiàn)在按照釋意理論的三個步驟，綜合各類語言之外知識，嘗試將上文提到的兩個唱段作如下翻譯：

（1）說一個老員外叫黃孟奇/他命里mu niu兒三個gun女/老大妮兒起名叫人人愛/閨女起名叫看不絮/三閨女長哩好/妹三人她數(shù)第一。

第一步，理解：這個唱段主要講一個古代大戶人家有三個嬌貴的女兒，長相都很漂亮，尤以三女兒最為出眾。

第二步，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唱段包含豫中人常用的俗語及發(fā)音，但并不難理解（見上文分析），且都能在目的語中找到對應(yīng)詞匯。此外，“員外”這一稱呼屬中國古代特有，并無對等英文；根據(jù)歷史常識，“員外”往往是封建社會有錢有地的人花錢從官方購買的一個虛職，此處用“員外”是為了鋪墊大戶人家這個背景，用目的語解釋也并無意義。因此，不如將“員外”理解為“大地主”。大女兒與二女兒的名字也非真名，而是他人為表達對其美貌的愛慕而起的昵稱，因此不能用拼音指代。把原唱段中方言、稱謂的“外殼”都剝離之后，我們對它的理解更進一步。

第三步，重新表達：在轉(zhuǎn)換為目的語時，需注意，原文的語句較為對仗且有節(jié)奏。綜上，我們可將其譯為：

Today I tell you a story of an ancient landlord，

who had no son but three daughters.

The eldest was nicknamed Loved-by-everyone

While the second Always-desired-to-be-seen.

His youngest daughter was so pretty

that she even overshadowed her sisters.

（二）這又不高來又不低/尺子排/這一米整整兒六呀七/走路好像那風(fēng)擺柳/說話兒好像那蠅子飛。

第一步，理解：這個唱段接上文描述了三女兒的音貌之美：身高適中，步態(tài)輕盈，聲音柔和。

第二步，脫離原語語言外殼：唱段中的“尺子排”是一個過渡，為了引出下文的身高，因此無須譯出。“風(fēng)擺柳”意思是風(fēng)吹動柳枝擺動，描述女孩兒走路輕盈；“蠅子”就是蒼蠅的俗稱，形容說話輕柔。

第三步，重新表達：此處需要兼顧節(jié)奏與一、三、四句的押韻，可選擇能夠形成抑揚頓挫之感的詞匯，建議譯為：

Medium height as she had，

she was 167 centimeter tall.

Like a willow twig waving in wind did she walk，

And her voice was soft when she was speaking，

that it sounded like a fly flying.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使用釋意理論翻譯馬街書會唱詞有其現(xiàn)實基礎(chǔ)，且合理可行。它要求譯員要聽得懂方言，發(fā)掘唱詞的具體含義，將語言的外殼剝?nèi)ィ贿€要提前了解群眾喜聞樂見的書目，掌握文學(xué)、歷史知識，做到隨機應(yīng)變。同時，說書是一種口頭文學(xué)，譯員還要選用合適的詞匯、句式與節(jié)奏將唱詞譯出來，盡量還原唱段的神采。總之，讓馬街書會辦下去、走出來，語言工作者也需要付出巨大努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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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靜，女，1987年生，河南郟縣人，平頂山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助教，碩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xué)。

（編輯：陳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