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老年人為求溫飽進監獄

張杰

導語：日本雖然經濟發達，也號稱福利國家，但是超老齡化的社會狀況，讓國家和社會、以及各個家庭背上了沉重的負擔，除了老人為求溫飽選擇犯罪入獄之外，其他因老齡化引起的社會問題也很嚴重。

近來新華社記者藍建中的一篇報道在網絡上引發熱議：很多日本老人為求溫飽，選擇反復犯罪入獄。日本在東亞乃至全球都是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國家之一，尤其是進入2002年以后，日本老齡化程度高達18.5%，超過歐美發達國家，由此導致的社會問題紛繁復雜。

日本監獄成為“老人院”

藍建中先生的報道是一篇數據詳實的報道，披露出來日本老年犯罪的現實令中國讀者感到震驚。中國讀者想象不到，在東亞乃至整個世界上人均收入水平最高的日本，竟然有數量如此巨大的老人陷入晚景凄涼的悲慘境地，乃至于他們為求得溫飽，鋌而走險，犯罪入獄，并且其中的很多人在出獄后生活無著，為了生存下去，再度犯罪入獄。

日本一直是世界上犯罪率最低的國家之一，而近年來65歲的日本老年人犯罪率卻逐年增加。很多生活困頓的老人為了生活，不得不鋌而走險，當然他們選擇的主要犯罪手段是盜竊。藍建中先生在報道中披露：“2013年65歲以上老人因犯罪被檢舉的人數是4.6萬人，是20年前的4倍多，其中74%為盜竊案件。2014年入獄的2.19萬人中，65歲以上的老年人達到2283人，比例超過10%。2015年度日本《犯罪白皮書》顯示，近20年來，老年人服刑人數一直在增加，2014年與1995年相比，老年人犯罪總數增長約4.6倍，女性犯罪總數增加16倍。其中盜竊案件最多。”

2014年度《犯罪白皮書》揭示了這一現象的根源，數量巨大的日本老人生活無著，他們很多人故意犯罪，因為進入監獄意味著獲得了溫飽，并且可以獲得醫療保障。雖然很多日本企業會雇傭超齡老人，但是很多老人出獄后，由于有前科，很難獲得工作機會，從而獲得生活來源。多年以前，國內媒體報道，在東京、京都等日本大都市的公園聚集著數量巨大的流浪老人，其中不乏曾經擔任過企業高管的老人，這樣的社會現象近年來愈演愈烈。有數據表明，老年貧苦、在街頭游蕩的日本老人數量多達600萬人。所以很多老人故意犯罪，以求入獄獲得生活保障。截止2012年，日本老年罪犯“二進宮”比例高達73.4%，9年來這個數據一直在增加。

日本社會老齡化程度高，意味著老人在日本社會中所占比例很高，而日本老人為了求得溫飽故意犯罪入獄的社會現象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讓日本的監獄成為了“老人院”，日本政府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財政支出。

日本監獄老人院的色彩濃厚，獄警儼然變成護工，監獄為了保持老年罪犯的身體健康，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很多日本高緯度的監獄，如北海道的監獄，專門給老年罪犯的囚室安裝了壁掛電視，并配備了木桌木床，床尾還有馬桶——方便老年罪犯如廁。神戶監獄為了防止老年犯人跌倒，專門開設柔軟體操課，以增加他們的身體柔韌程度。老年犯人由于身體機能原因，很多必須在監獄接受治療，有些時候監獄條件達不到，監獄方面還需派出人手，送他們到監獄之外的醫院住院治療，為此一個老年犯人就必須有三個獄警陪同。于是日本獄警就變成了“護工”，時常要詢問老年犯人，“冷不冷啊？”獄警還需要經常給老年犯人擦洗身體、換衣服、換尿布，活脫脫的護工形象。

日本法務省的數據顯示，如果一名老人因盜竊入獄，最長可能會被判刑5年，服刑期間，日本財政將為其支出的費用是1600萬日元（約合95.5萬人民幣）。

日本超老齡化

日本超老齡化程度究竟有多高？很多國人對此沒有一個基本的概念。筆者查閱了近幾年來國內學者研究的論文，中國農業大學的崔迎春副教授的研究成果可以很好的解答這一問題。

日本在1950年老齡化率只有4.9%，距離老齡化世界通用標準7%，還有很大距離，然而，在短短20年間，日本的老齡化程度就達到了世界標準，1970年老齡化率超過7%。2002年，日本老齡化率達到18.5%，一舉成為世界上老齡化程度最嚴重的國家。2012年10月1日，日本老齡化率達到24.1%，接近25%，也就是說，日本四個人中，就有一位65歲以上老人。而在日本的老人當中，75歲以上的高齡老人又占據一半人數。

據日本國立社會保障和人口問題研究所推測，日本超老齡化程度還將繼續加強，由于日本出生率降低，到2035年，日本老齡化率將達到33.4%，日本三個人中就有一個65歲以上老人，2060年這一比例將達到40%，5個人中有2個人是65歲以上老人，并且75歲以上高齡者將達到26.9%，也就是說4個人中有1個75歲以上老人。

日本雖然經濟發達，也號稱福利國家，但是超老齡化的社會狀況，讓國家和社會、以及各個家庭背上了沉重的負擔，除了老人為求溫飽選擇犯罪入獄之外，其他因老齡化引起的社會問題也很嚴重。

最直接的表現之一，是日本的火葬場不夠用，積壓了大量死者遺體來不及火化，以至于某些精明的日本人開設起遺體旅館，為城市化極高的日本民眾解決停靈的問題——等到火化排號到達的時候，家人再把遺體領走火化。日本川崎商人竹菱壽夫2014年開辦了一家“遺體旅館”，生意火爆，死者家屬只需要媒體支付9000日元（約合548元人民幣）就可以停靈，直到他們找到尚有名額的火葬場。

除了遺體旅館外，“骨灰快遞”業務也應運而生。很多日本老人買不起墓地，就把骨灰存放到日本寺院。只要繳納30000日元（約合1600元人民幣），日本郵政快遞就可以把骨灰送到日本寺院埋葬。

日本的老齡化直接影響了消費市場，早在2012年，日本成人尿片的市場銷售就超過了嬰兒尿片。日本的很多KTV也開始轉型，由于年輕顧客減少，老年顧客增加，他們推出更多老年人喜歡的服務項目。

由于老人數量不斷增加，且老人的子女的年紀也日益增長，也快步入老年，照顧高齡老人成為這些即將成為老人的子女的巨大負擔。久病床前無孝子，日本近年來由于子女無法忍受看護老人的疲憊生活，導致精神崩潰而殺死老人的事件屢見不鮮。照顧老人是一個非常繁瑣，且耗時耗力的工作，看護的子女往往要自己辭去工作，導致生活收入下降，生活壓力增大。2012年6月30日，日本東京發生的上村剛弒母案就是這樣一起典型的案例。這位擁有碩士文憑的大孝子，為了照顧老年癡呆的母親，辭去工作，在家專心陪護，最后因為精神崩潰而掐死母親。

中國社會應如何面對

中國社會已經步入老齡化社會，中國社會關于老齡化的討論也非常熱烈。在社會學界，老齡化問題一直是一個熱門話題。中國社會也正在面臨著老齡化社會的巨大挑戰。近年來，中國老齡化速度驚人。

芮素明在《謅議在經濟增長中如何應對中國人口老齡化的挑戰》中介紹到，2010年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中國60歲以上老齡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13. 26%。截至 2013 年底，我國 60 歲以上老年人口 2. 02 億，占總人口的 14. 9%， 65 歲以上人口 1. 31 億，占總人口的 9. 7%。2014年前一數據變成了2. 12 億，占總人口的 15. 5%，后一數據變成了1. 37 億，占總人口的 10. 1%。據聯合國人口基金會以及中國老齡委預測，到2025年前后，中國60歲以上的老齡化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將超過20%。

中國社會的人口紅利已經進入消耗期，面臨著一對夫妻需要贍養4個老人的社會現實，國家放開計劃生育政策勢在必行，一個國家最重要的資源是人口，尤其是年輕的具有勞動力的人口，一個國家的強盛的基礎在于這個國家主流人口中精英的數量。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城市化高速發展、高等教育日益普及，可是沐浴改革開放陽光雨露成長起來的80、90后的主要勞動人口，很快就將背上沉重的贍養老人的包袱。

對于這些問題，社會輿論的討論很多，中國的居家養老模式也被大力提倡。贍養老人不僅僅是一個個中國家庭的責任，也是整個國家和社會的責任，國家和社會福利部門應從制度層面為這個目前正在困擾中國家庭的問題提供保障。

日本多層次的養老保險體系值得我們借鑒。日本全民實行的強制加入的國民年金（養老金）政策為日本社會的養老問題提供了第一道保障。針對于公務員和企業職員的厚生年金，以及各種商業保險公司的商業養老保險，為日本老人的養老問題提供了第二、第三道保障。日本政府的公共養老金，以及社會力量提供的養老金，共同支撐起日本的養老保險體系，將養老變成了國家和社會共同的責任，而非單單個體家庭的責任。這一多維的養老保險體系中國也應該積極實行，不僅在城市中實行，也應該盡量惠及中國更為廣大的農村人口。

（本文作者為蘇州柳亞子紀念館研究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