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嵐
文本解讀一直是語文教學的一個難點,如何準確地解讀文本,把握作者想要表達的情感態度,這是每個語文老師終身都要研究的難題。除常規的文本解讀的手段外,有時候換個視角去解讀,往往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 從稱呼入手,把握作者的主題思想
稱呼除了是表示被招呼對象的身份、地位、職業等名稱外,更多的是表示一種社交禮儀。然而在文學作品中稱呼往往被賦予更為深刻的含義,傾注了作者對人物的情感,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闡釋了作品的主題。解讀文本我們可以從不同的稱呼中感受作者情感的變化,從而把握文章的主旨。這一點在小說中表現的較為明顯。
如在莫泊桑的小說《我的叔叔于勒》中于勒的稱呼從一開始的”善良、正直、好心的人”變成了“討飯的、賊、流氓”無不顯示出菲利普夫婦對于勒從期盼到厭惡的心理變化過程,教師可以從探究變化的原因,從而明確稱呼是隨著于勒是否有錢而變化的,有了錢愿意還錢,于勒就是親人;沒有了錢,甚至用菲利普夫婦的錢,于勒就是惡棍;從稱呼的變化中可以進一步提煉出本文所揭示的“批判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是赤裸裸的人際關系”這一主題。
其實不獨是小說如此,在古代散文中類似這樣借用稱呼的變化來揭示主題的也有不少。如在歐陽修的《醉翁亭記》中同樣指自己,作者卻先后用了“醉翁”、“太守”、“歐陽修”三個不同的稱呼。探究下去我們會發現:稱自己為“醉翁”并不是我們一般意義上的喜歡喝酒的人,正如文中所說“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更何況當時的歐陽修年僅四十幾歲,離“翁”的標準相差甚遠,所以談不上“醉翁”,之所以如此自稱,是為了引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從而明確作者之醉,不在于酒,而在于山水,他是為美景而陶醉,那種閑適輕松的生活使他忘乎所以,悠然自樂,這樣作者以”醉翁“自稱也就不難理解了。至于后面自稱“太守”,則是在與滁州百姓宴游的場景中,與當時其他地方“十有七八死,當路橫其尸;犬彘咋其骨,烏鳶啄其皮。”的悲慘生活相比而言。滁州人過的很是富足安樂,所謂“山肴野蔌、美酒佳肴”無不彰顯這一地區人們的幸福富庶,而之所以有這樣的局面,也正暗示著歐陽修施政有方,政績斐然。除此之外在宴席之上,太守還能與百姓觥籌交錯以至于”頹然乎其間”,表現出歐陽雖為地方之父母官,卻毫無官架官威,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一個“太守”強調其身份的同時,更主要的是在表明自己為民盡力之心,從而自然而然地引出了“與民同樂”的主題思想,盡管這“樂”的表象之下仍有那么一點點獨孤和寂寞,畢竟作者遭遇被貶,仕途失意。然而能夠志同道合的人畢竟太少了,百姓雖能同樂,卻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但這絲毫不影響歐陽修為國為民,實現“與民同樂”的政治理想。而末尾之所以稱呼自己為“歐陽修”,且用一個設問句自問自答,除了點明身份還多了那么一份驕傲和自得之意,這與文章的主題也是相照應的。至此,三種不同的稱呼成為了歐陽修一個完整的精神世界,彰顯了一代文豪的崇高品質,作者的主題思想也更為清晰了。
二、 從標點入手,感受作者的心理活動
標點符號在文學作品中常常為人們所忽視,然而經典的文學作品在標點的運用上往往是匠心獨運的。如果我們能夠關注這些標點符號,無疑能更為準確地理解人物的心理活動,體會作者的寫作意圖,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如在魯迅的小說《孔乙己》中,當酒客們交代孔乙己因偷東西被打折了腿的內容時,掌柜和酒客有這樣一段對話:
酒客:......他家的東西,偷得的么?
掌柜:后來怎么樣?
酒客:怎么樣?先寫服辯,后來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
掌柜:后來呢?
酒客:后來打折了腿。
掌柜:打折了怎樣呢?
酒客:怎樣?......誰曉得?許是死了。
在這段對話中掌柜的語言都是問號結尾,卻沒有一處提到孔乙己,可見掌柜關心的只是這個事件的本身,而不是孔乙己這個人,這從后來聽到孔乙己“許是死了” 的結果后仍慢慢的算賬和看到孔乙己真得被打折腿后,仍然關心他的十九個錢的表現是一致的,揭示了其冷酷自私的嘴臉。而文中酒客的回答就很耐人尋味。對于掌柜的詢問,酒客用了一個疑問號,表達對這一詢問的詫異,對他來說,重要的只是孔乙己給人們帶來的談資,生死并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一個省略號可以看出酒客似乎也想去思考到底聽到的結果是什么,但是真得什么也想不起來了,于是拋之于腦后,認為這是個不值得探討的問題,所以用了誰曉得?這樣一句話表達了對這個問題的不屑。最后的回答很簡練,一個問號,表現出酒客的漠然,對孔乙己生死的毫不在意,這與之前每次孔乙己出場總是嘲笑他,把他當成小丑,給他們每天煩悶的生活找一點笑料的內容也是吻合的,既表現出酒客們的麻木冷漠,也暗示了這樣一個人情冷漠的社會,封建的等級思想已經深入這些人的骨髓,他們看不到孔乙己和他們一樣是受害者,他們不僅不同情孔乙己,反而充當了殘害孔乙己的幫兇,也正是他們對孔乙己精神上的摧殘,最終導致孔乙己走上了絕望的末路。
利用標點符號表現人物心理的寫法,在魯迅的小說作品中屢見不鮮。譬如《故鄉》中的閏土多年后見到迅哥兒后那句“老爺!......”,一個感嘆號相比較之前臉上的歡喜和凄涼,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顯得更加堅定和謙恭,暗示著閏土內心深處已經有了深刻的封建等級思想,以至于他認為他把之前叫“迅哥兒”的純真友誼看成是不懂事,不講規矩,這是多么令人悲哀啊。事實上閏土也知道,這句老爺叫出來之后,他和迅哥兒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叫出了口,這就更加能夠表現出他的等級觀念之深。至于后面的省略號表現閏土說話時的斷斷續續,可能是因為思想的遲鈍,也可能是他想到了從前,雖有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透過這個省略號,我們似乎看到了那個飽經滄桑的中年閏土內心的糾結,尷尬和無奈,增添了文章悲劇性的色彩也交代了作者對故鄉失望的原因。
三、 從語氣詞入手,明確人物的情感態度
優秀的文學作品,最大的一個特點是人物形象的塑造很鮮明生動,具有極強的典型性。而這些往往是通過對人物的多種描寫方法體現出來的,事實上有時候我們在關注對人物語言描寫的同時,可以多關注其語言中出現的語氣詞,通過換用比較,往往能夠有新的發現。
常用的語氣詞往往是附著在句子或者詞語后面的,本身并沒有實在的意思,只是用在句尾或者停頓處表示某種語氣。而人們說話總是帶有自己的情感傾向的,因而不同的語氣,表達的情感態度也不同。這一點在散文類文學作品中更為常見。
在豐子愷的《給我的孩子們》一文中大量的運用“啊”“呢”“罷”等語氣詞,表達作者內心豐富而強烈的情感。文章一開始在首段的末尾就寫到“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一個強烈的“啊”表達出作者對孩子們擁有童真而不自知珍惜,長大后懂得珍惜了,卻已經失去了純真自然的天性,作者對此感到無盡的遺憾、惋惜和悲哀。一個“啊”透露出作者內心的無可言說的沉痛,與上文的“可惜”互相呼應,尤其是面對這孩子們一天天地長大,一天天地離真實率真越來越遠的時候,作者無奈的心情溢于言表。如果把它改成“呢”,作者就顯得對此變化無動于衷,感情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作者的悲哀之情也就表現不出來了。并且作者在結尾處再次寫到“且到你們懂得我這片心情的時候,你們早已不是這樣的人,我的畫在世間已無可印證了!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作者試圖用畫冊來挽留孩子們的純真,然而他也知道這只是“蜘蛛網落花”,只是一種幻想罷了,想到孩子們長大后找不到畫中的影子,作者感到痛苦不已卻又無能為力,內心的悲哀可想而知。既是首尾呼應,又是對主題的深化。既表達自己對童真的向往和熱愛,更表達了對孩子們失去童真的悲哀,主旨鮮明,作者的情感傾向一目了然。
可見關注文學作品的細微之處,用獨特的視角去解讀文本,另辟蹊徑,往往能產生全新的教學效果。當然這是在對文章作品進行深入分析之后,才能更好地發揮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