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 戈慶華
摘 要:安徽雖非文化大省,但徽州文化、皖北文化獨具特色。本文從詞學角度重點考察在宋代空前廣闊時空領域宋詞在安徽流傳情況,皖籍著名詞人的詞風特征,著名詞作在安徽的產生、發展和流傳以及人們喜愛的程度,大致描畫出一千年前有宋一代曾生活在安徽地域的著名詞人及其詞作情況。
關鍵詞:宋詞 張孝祥 詞壇領袖 三流詞人
宋詞作為宋代文化的典型代表,光照千古,璀璨奪目。安徽古代不僅誕生了“三曹”、嵇康等詩文名家,在宋代出現的詞壇名家也可圈可點。皖籍詞人在他們的詞作中描繪了安徽的地域風光,抒發了他們的柔情壯懷、愛國情感,形成了自己風格,取得了一定成就。休寧人汪莘(1155—?)即有《沁園春·憶黃山》,上闋:
三十六峰,三十六溪,長鎖清秋。對孤峰絕頂,云煙競秀,懸崖峭壁,瀑布爭流。洞里桃花,仙家芝草,雪后春正取次游。親曾見,是龍潭白晝,海涌潮頭。
黃山,馳名中外風景區,皖南山水的杰出代表,某種程度上是安徽的代名詞。汪莘之詞即寫出此地或巍峨或秀麗的山水風光。風格秀逸,有清麗之美。下面具體介紹皖籍其他詞人。
一、皖籍名家、一枝獨秀張孝祥
張孝祥(1132—1169),南宋初安徽和縣人。皖籍詞人中聲名最大者,他上承蘇軾,下開辛派,是豪放詞風中間過渡時期的典型代表。他是宋高宗欽定的狀元,也因此秦檜之子失去了頭名機會,他則受到排擠。政治上,他極力贊助張浚北伐,反對“隆興和議”,而受投降派打擊。身處宋金對峙、戰火不斷的南宋初期,張孝祥的詞作不可避免染上時代風云氣息。紹興三十一年(1161)十一月,金主完顏亮舉兵突破南宋淮河防線,直趨長江北岸,在采石(今安徽馬鞍山)渡江時,被虞允文擊敗,完顏亮被部將所殺,金兵退守淮河息戰。這是宋室南渡后的首次大捷,全國上下無不歡欣鼓舞。詞人得到勝利消息,用詞作表現自己積郁心中的狂喜和雄心抱負。
雪洗虜塵靜,風約楚云留。何人為寫悲壯,吹角古城樓。湖海平生豪氣,關塞如今風景,剪燭看吳鉤。剩喜然犀處,駭浪與天浮。 憶當年,周與謝,富春秋。小喬初嫁,香囊未解,勛業故優游。赤壁磯頭落照,肥水橋邊衰草,渺渺喚人愁。我欲乘風去,擊楫誓中流。 ——《水調歌頭·聞采石戰勝》
宋金對峙,宋總處被動挨打境地,偶爾大勝,總能激動人心,振奮士氣,使人熱血沸騰,血脈賁張。詞懷古思今,是少有洋溢著戰勝強敵后歡欣鼓舞、激情豪邁的篇章。詞人關心國事,戰事成敗總牽動其敏感神經。而不久將領失和,宋軍在符離大敗。主和派遣使與金統治者密切往來,張孝祥在建康設宴招待張浚等抗金將領,寫下了其一生代表作《六州歌頭·長淮望斷》。其中有“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腥”“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江河日下,無可奈何,氣憤填膺感覺溢于言表。而又蘊藏憤慨不平、恢復中原、重整河山的心曲。張孝祥雖以風格豪放著稱,然部分詞作描景清幽,下筆自然靈活,自成高格。小令寫景真切,天然妙成,富有浪漫想象。如:
滿載一船秋色,平鋪十里湖光 ——《西江月·阻風三峰下》
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西江月·丹陽湖》
寄聲月姊,借我玉鑒此中看 ——《水調歌頭·金山看月》
蟬蛻塵埃外,夢蝶水云鄉 ——《水調歌頭·泛湘江》
波神留我看斜陽,放起粼粼細浪 ——《西江月·阻風三峰下》
曠達之作《西江月·阻風三峰下》與蘇軾《定風波》同調而媲美。陳應行評張孝祥詞說:“讀之泠然,灑然,真非煙火食人辭語。予雖不及識荊,然其瀟灑出塵之姿,自然如神之筆,邁往凌云之氣,猶可以想見也。”(《于湖先生雅詞序》)總體來說,張孝祥詞風剛健豪邁與婉約飄渺并舉,可謂俊爽流麗,指出南宋向上一派豪邁詞風的正確路數。
二、詞壇領袖與安徽淵源
宋代詞人筆下的安徽山水非常豐富,很多城市都有涉及。如黃山、阜陽、合肥、滁州、巢湖、馬鞍山、祁門,甚至還有詞人繪聲繪色地描寫了滁州來安縣下的水口。其中的詞壇領袖歐陽修與阜陽,辛棄疾與滁州,姜夔與合肥都有淵源關系。賀鑄還有詠嘆安徽當涂天門山勝景的《天門謠·牛渚天門險》。
歐陽修在宦海浮沉后的晚年,任潁州(今安徽阜陽)知州,用一組十首《采桑子》來贊美潁州西湖的美麗風光。其三:“畫船載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盞催傳,穩泛平波任醉眠。 行云卻在行舟下,空水澄鮮,俯仰流連,疑是湖中別有天。”甚有韻味。
辛棄疾守滁州時,為安定黎民,收容商旅而建了奠枕樓,詞有《聲聲慢·滁州旅次登奠枕樓作,和李清宇韻》:“今年太平萬里,罷長淮千騎臨秋。憑欄望,有東南佳氣,西北神州。 千古懷嵩人去,還笑我,身在楚尾吳頭。看取弓刀陌上,車馬如流。”抒懷跌宕遙遠,豪氣不減當年。而《木蘭花慢·滁州送范》借他人酒杯澆心中塊壘:“長安故人問我,道愁腸酒只依然。目斷秋霄落雁,醉來時響空弦。”言其壯心不已,報國熱情不減。
宋代姜夔頗有生活情調,與合肥戀人的情事一直為后人津津樂道。詞人早年曾與合肥一位彈琵琶的歌女相戀,后分手娶了文章大家蕭德藻的侄女。他對這段過往情史一直念念不忘,一往情深,先后寫了約二十首詞作懷念往事。最著者《鷓鴣天·元夕有所夢》: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里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情感深婉,寓有飄零之意。姜夔的戀情詞,纏綿悱惻,所戀之合肥情人、合肥情事在詞中屢現,揮之不去。他寫戀情,不同于一些艷詞之以軟媚纖麗取勝,而以蘊藉深摯見長,顯得清空騷雅,在愛情詞中獨創一格,如“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踏莎行》)。現在已很難用道德論評判其風流韻事是與非,而詞中的真性情卻打動了無數讀者。
三、皖籍詩人的詞作創獲
宋代詩人學識淵博,詩學修養深厚,在詞中小試牛刀,也鋒芒畢露。除歐陽修外,其中代表性安徽籍詩人即梅堯臣和呂本中。
梅堯臣(1002—1060),安徽宣城人。作為宋詩開山祖師,詞名不顯,但也留下個別佳作。清劉熙載評其吟詠春草的《蘇幕遮》“落盡梅花春又了,滿地斜陽,翠色和煙老”稱“此一種,似為少游開先”。歐陽修也擊節稱賞。
呂本中(1084—1145),安徽壽縣人,是后期江西詩派最重要的詩論家,曾作《江西詩社宗派圖》。其詞多寫離情別緒和中原歸思,婉麗清新。《采桑子》一詞常見于各種選本和語文教材,全詞如下: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而《南歌子》“驛路侵曉月,溪橋度曉霜,短籬殘菊一枝黃,正是亂山深處過重陽”體現其羈旅愁思之作,與一般此類詞作又有不同,打上那動亂時代的鮮明烙印。宋室南渡,國家殘破,作為詞派主旋律,當然是那些金戈鐵馬、剛健有力之作,而如呂本中此類作品,低沉哀婉,他從另一風格側面反映人們愛國情緒,對此有一定的認識意義。宋曾季貍《艇齋詩話》對呂詞有高度評價:“東萊晚年長短句,尤渾然天成,不減唐《花間》之作。”
四、三流詞人及創作風貌
除以上詞家之外,宋代皖籍還有部分詞人,重要的羅列如下:
1.周紫芝(1082—1155),號竹坡居士,南宋初安徽宣城人。名句有“誰知江上酒,還與故人傾”“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歸期已負梅花約,又還春動空漂泊”。孔競評周紫芝詞“清麗婉曲”(《竹坡詞序》)。其送別詞《臨江仙·送光州曾使君》“鐵馬紅旗寒日暮,使君猶寄邊城”“不應霜寒晚,橫槊看詩成”蘊含戰士之歌,征募慷慨之聲調。
2.吳潛(1196—1262),安徽寧國人。宋末狀元、宰相。曾受政敵蕭泰來彈劾,因而罷相。在蒙元渡江、大軍壓境情況下,他立朝剛正,力除弊政,又遭權奸賈似道讒毀,死于貶所。在此形勢下,用詞一吐心中衷曲,把滿腔治國方略、為國效力熱情,化為錦繡文章,能舌粲蓮花,藝術性很強。代表作為《滿江紅·送李御帶》。
3.方岳(1199—1262),自號秋崖,南宋末安徽祁門人。方岳是南宋關心國事的詞人之一,不少詞表現了“明月蘆花,共是江南客”(《蝶戀花》)和“莫倚闌干北,天際是神州”(《水調歌頭》)的情懷。祁門盛景時時在他胸中,秋崖風物常常縈回腦際。還有詞人完整地描繪了黃山景色。
此外,名不見經傳的皖籍詞人尚有學者阮閱(舒城人)、趙企(南陵人)、劉著(潛山人)、王之道(合肥人)、程(休寧人)、汪夢斗(績溪人)等。從地域分布看,以徽州地區為最多,合肥也出現個別詞人,可見當時的文化浸染和教育分布情況。
總的來說,宋代安徽淮河流域欠發達,皖籍詞人多集中在徽州地區,大家雖不多,但也取得了矚目的成就,值得關注和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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