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張之屏生活于清末民初,早年參加過辛亥革命,受新思潮的影響,《書法真詮》中也有許多認識超前、思辨深刻、見解獨到的新觀點。張氏論書主張“師人不如師心”;批判故弄玄虛,反對陳陳相因,提倡創新;對古人遺跡要“博收而慎取,舍短而用長”。
關鍵詞:張之屏;書法品評;創新;創造;師心;惡札
一、批判書法的陳陳相因
在《書法真詮》中,張之屏對古代書論中一些陳陳相因的說教給予了尖銳的批評,他從自己多年的學書實踐中總結出了許多具有解放意義的書學觀點。與其同一時期的書家謝蕓皋稱贊此書是“斷代為史之作”,稱張之屏為“中國近半世紀以來書家解放之大師”。此評價并非溢美之辭,在《書法真詮》各章節中,都以一種不循舊說的眼光探討書法的各個方面。
《參考》章中首段,作者認為所謂“參考”,是借助“交換”、“比較”的手段,為的是“進化”和“特殊”——“及字之成也,仍一無所依傍。”一言以蔽之,是為了更好地創造與創新。就像唐人張懷瓘所說:“遍臨各家,裁成今體”。但這種創造與創新,是全面、豐富地繼承之后的創造、創新,而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的糊涂亂抹。
《參考》一章中,針對書法的“博”與“專”問題發表了與世俗不同的見解,作者認為廣泛地“參考”問題不在于學的是否“雜”,學法是否“遷”,而在于能否“能長”與“能善”。作者還旁引隨園論詩語:“蠶食桑而所吐者絲,非桑也;蜂採花而所釀者蜜,非花也”。說明“精神”與“形式”的依存關系。二者不同的是:“精神”是意念的東西,是內在深層的,在書法中居于主導地位,而“形式”是視覺的東西,是外在表面的,在書法中居于服從地位。學書法只有透過其外在表面的“形式”,而“會通其精神”才能有得。如作者言“吾謂其說可以通于學字,規模古人但當會通其精神,不可徒襲其形式也。”而要抓住精神,就必須“參考”所學書家、書作作“比較”。若沒有“參考”和“比較”,臨寫古人哪怕達到“亂真”的地步,也只是“有人無我”的寫字匠而已。這種論斷對多年來學書以專為能的思維定式給予了正面的質疑,對解放思想,探討新的學習方法提供了積極的指導意見。
二、關于書法中“師心”的客觀評論
《觀人》一章,說到古人提出“心正則筆正”,而且列舉了好多例子來證明。但是作者提出了:“據吾所見,字之美者,未足代表正人;字之惡者,適足代表邪人。”后也舉例一二,雖然說法有悖于以往的以品格論書法的觀點,但極為客觀。后又說:“品行道德,固屬別一問題,要以作字亦不可不立品也。”認為學習書畫的人“固在天資高,尤賴根器厚。”擁有好的品性,是“成大名”的基石。在《率性》一章中說:“古之成書者,其人往往非忠耿,即奸邪,否則或高人逸士,與夫性情乖張為多。何也?彼其人皆一意孤行,獨來獨往,故能超然物表,獨步千古也。”這段話實在是驚世駭俗的高論,尤其是在作者所處的時代。他道出了前人未敢道的言論,把人的個性強調到了一個極端的高度。對于人云亦云的“以人品論書”的觀點,作者的觀點更為客觀,乃為真知灼見也。
作者在《觀人》一章中提出習字要素有四:一曰筆姿,一曰工力,一曰眼界,一曰胸襟。緊接著《養氣》一章,談書家的修養與藝術創作的內在關聯,可以說觸及書藝創作的深層內涵,作者提出:“凡精神之所蘊,皆毫翰之攸關”的命題,將書法創作的特殊性給予了深層的揭示,這種宏大的眼光與深邃的見解與古人一些語焉不詳的含糊論述相比有了明顯的逼進與深入,它反映出張之屏對書學理論研究精審,思辨十分深刻。
《序言》中,張之屏以一種辯證的眼光提出了書風的發展,既有隨時代而變遷的總趨勢,同時書家的個性化創作又不完全受時風所囿。由于每個書家的心性迥然,所以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將“時風”與“書家個性化創作”這一辯證統一的問題給予了清晰明確的論述。
三、批評書法之“惡札”
作者把丑惡的書法作品稱作“惡札”。《惡札》一章:“字乃美術,惡者何必稱焉?但世俗往往字本惡劣,而或身居要津,或經權貴人之稱許,一時慕勢者和之,后世無識者亦和之,相沿既久,遂成鐵案而不可移易。”作者認為由于書法以意念上的“陰陽和諧”為審美原則,對于書法的優劣高下主要憑直覺來把握,很難有一個盡人皆可掌握,而且又準確無誤的標準。因此,對書法作品和書家的評價,很容易受到書法以外因素的干擾。如“或身居要津”,作品“或經權貴人之稱許”的外在因素,常常會把“本惡劣”的字說成“佳作”。在加上“一時慕勢者和之,后世無識者亦和之”,這種錯誤乃至荒謬的評價,甚至今“遂成鐵案而不可移易”。于是作者對目光所及的書法現象,歸納了“庸腐氣”、“寒酸氣”、“兇戾氣”、“塵土氣”、“欺世者”、“媚世者”諸種名目,描述了這些作品的形態并加以嘲諷批判,指出了它們的起始與濫觴的年代。
《惡札》后又說:“宋人陳去非,謂‘子云好奇,是以不能奇。……孰意至今,態之變本加厲,一至于斯也。真前人所不及料矣!”建立在上述對“惡札”的揭露、嘲諷、抨擊的基礎上,作者再次闡述書法風格的內涵。引用了“子云好奇,是以不能奇”和“以艱深文淺陋”,一方面是對“惡札”的糾偏,另一方面更重要的說明書法的個性,并不是自己隨心所欲硬性追求來的。“風格即人格”,它既包孕一個人的先天稟賦,又融入了后天的師承與學養。它是協調了自身各種因素后自然形成的。即使個性很強的書法風格,諸如“蒼老”、“奇奧”等,也未嘗排斥與自身相反的“妍潤”、“平實”的特點。“韻”是一個人書外的高雅情調在書法中的表現;“法”是長期臨摹碑帖所獲得的運筆技巧、駕馭能力以及對古人書法的領會等;而“態”是一個人隨在皆有的。書法中總是有態的,但過分的“尚態”,難免放棄和削弱了書家對書內、書外修養的努力。作者在《惡札》一章的最后還批評了當時“名滿天下之一人”極力“崇碑”之思想,在那個尊碑抑帖的時代,是難能可貴的。
四、結語
張之屏生活在民國時期,受新思潮影響,在重視傳統的同時,不隔離傳統,順應時代變化,以傳統為基礎銳意革新,守“法”又不囿于“法”,同時推崇楊雄“書為心畫”的觀點,認為書法既要師法于古人、歷代經典遺跡,更要師法于自己的內心。書法具有表意抒情的性質,因此強調個性表現、注重人品修養。
作者簡介:
高適(1989—),女,聊城大學美術學院14級研究生,專業:美術,研究方向:書法。
(作者單位:聊城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