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王笛《茶館：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觀世界（1900—1950）》

吳承勝

摘 要：《茶館》一書是王笛繼《街頭文化》之后又一研究公共生活的力作，同時也是微觀史學和新文化史理論在中國史領域的一次實踐。本文希望通過對理論與方法的探討，對本書作一簡要的介紹，以期更多讀者的關注。

關鍵詞：茶館；微觀史；大眾文化

近年來，大眾文化史成為中國近代史研究的熱點問題，在國內外學術界獲得了廣泛的關注。澳門大學王笛教授的《茶館：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觀世界（1900-1950）》一書是該領域內的一部力作，該書一經出版，便受到了廣泛的好評，于2010年被《南方都市報》評為十本“年鑒之書”之一。《茶館》一書既為我們再現了20世紀上半葉成都茶館的面貌，也通過對茶館這個微觀世界的考察反映了近代中國這個大社會的變遷，實踐了微觀史學中以小見大的學術理念，對我國的社會文化史研究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一

王笛早年就讀四川大學，其時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國現代化史，他1993年出版的《跨出封閉的世界》，正是這一研究視角的體現。王笛赴美深造后，師從著名的城市史專家羅威廉教授，在美期間，王笛的學術理論與方法發生了重大轉變。其2003年出版的《街頭文化》一書，便是這種影響的體現。王笛自己也說道，“在美十年間，對照《跨出封閉的世界》，從《街頭文化》和《茶館》可以看出我學術興趣、學術觀念、學術方法的極大轉變，如果說《跨出封閉的世界》是從精英的眼光去觀察看社會的變化的話，那么后兩本著作則是從下層民眾的角度探索現代化對他們日常深活的影響。”“茶館”的問題意識是作者在研究成都的“街頭文化”之后的一個邏輯發展，成都的茶館是成都公共生活的重要載體，通過對茶館的考察，能夠為深入的理解成都的社會生活提供一個窗口。然而，學者關于中國茶館的研究還很不足，“到目前為止，可以說還沒有任何關于中國茶館歷史系統的、深入的和全面的研究”，尤其對于像“茶館在城市中的經濟角色”“茶館在何種程度上成為政治斗爭的舞臺”缺乏探討。

80年代以來，新文化史在西方史學界興起，學者開始摒棄精英主義文化史觀，把大眾文化作為其研究對象，研究內容也轉向了日常生活、物質文化、性別、身體、形象、記憶、大眾文化等領域。與新文化史齊頭并進且相互影響的是微觀史學，微觀史學趨于擺脫傳統的宏大敘事，縮小史學研究的單位，從細節來把握整體歷史。新文化史和微觀史在西方史學界已經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但在中國史研究中還較為缺乏。王笛認為，中國史學有熱衷于宏大敘事的傳統，從司馬遷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到司馬光的《資治通鑒》，都是在討論事關國計民生的大事，但每天的日常生活、普通大眾也同樣具有研究價值，也是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雖然微觀史津津樂道那些微不足道的細節火‘小歷史，但其所揭示的問題有助于我們理解大歷史。”基于此，茶館的研究也為微觀史學和新文化史在中國史應用的一個實踐。

二

《茶館》的內容結構較為明晰，主要分為三個部分，分別是茶館與社會、茶館與經濟以及茶館與政治。正文第一部分描寫的是茶館的社會經濟史。作者在此討論了茶館在成都人們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和所具有的魅力，茶館文化已成為地方大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次討論了茶館的娛樂功能及其觀眾，以及精英和國家是怎樣對其施加影響和控制。最后討論了茶館中的各種社會角色，茶館中不僅有商人、小販這種經濟性的角色，也包括學生、作家、學者和其他知識分子等社會性角色，也包括乞丐這種社會最底層，他們不分畛域地共享著茶館生活。

第二部分作者將焦點由茶客移到茶館本身，考察茶館的經濟文化史。作者首先利用不同時期的材料對成都的茶館業進行了系統的分析，從茶館的規模、投資、所有權、管理、競爭等各個方面表現了茶館業的發展狀況、面臨的困難以及茶館所具有的活力，茶館業在成都的社會經濟中占有重要地位。隨后介紹了茶館職業公會在社會經濟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比如組織價格控制、抗稅、協調茶館關系、限制茶館數量等問題，與政府間是即抗爭又合作的關系。最后考察了茶館的雇傭工人堂倌和女茶房的狀況，包括堂倌（茶博士）是怎樣來應付茶館中的各種問題以及女茶房的出現所帶來的性別沖突問題。

第三部分研究的是茶館的政治文化史，即茶館的沖突、政治與權力斗爭。作者首先探討了茶館在秘密社會中的角色以及在地方法制中的作用，四川袍哥經常以茶館作為各種活動的基地，并產生了擺“茶碗陣”等獨特的行為方式。茶館還是一個吃茶講理的地方，一些民間糾紛經常通過地方精英在此解決。之后討論了茶館存在的各種糾紛、爭端、斗爭甚至集體暴力，這些社會沖突也是大社會在小茶館里的反映，不過作者認為，盡管茶館存在著這些不和諧的一面，但基于研究的時限較長，茶館生活在一般情況下還是正常運行的。最后考察了茶館中的政治，茶館作為地方的公共場所，在地方扮演了政治中心的角色，不同時期的政治活動都在茶館中有所體現，但茶館政治始終在民眾、精英與國家之間頑強存在，在強大的現代化面前鑄造了防止現代性進攻的“萬里長城”。

三

《茶館》一書是新文化史和微觀史在中國史領域實踐的代表作，其學術價值是不言而喻的。首先，王笛教授通過對茶館這個微觀世界的描述，為我們研究大眾文化史、微觀史提供了一個精彩的樣本。其次，《茶館》也在史料收集方面做了重要開拓，王笛教授除了歷史檔案資料，還搜集了許多有價值的回憶錄、游記、文學作品、戲曲、圖片甚至錄音磁帶，豐富的史料為我們構建了立體的成都茶館生活。再次，作者對茶館的研究還具有廣泛的經濟史的意義。我國經濟史長期以來側重于沿海沿江地區的現代企業，而對廣大內地的小商業缺乏研究，《茶館》也為我們研究中國近代的小商業提供了一個樣本。最后，《茶館》雖然研究的是一個微觀世界，但在王笛教授在研究中卻對政治、經濟、社會、文化、階級、性別等無所不包，可以說是一個微觀世界的“大歷史”，在小歷史的課題中有著大歷史的視野。這些研究方法無疑對之后的相關研究有重要的啟發意義。

參考文獻：

[1]王笛.《茶館：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觀世界（1900-1950）》，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

[2]王笛.《走進中國城市內部—從社會底層看歷史》，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年

[3]鮑紹霖等.《西方史學的東方回響》，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