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明
世上的食物本無好吃不好吃之分,吃得習慣了,它就成了你心中最好的食物。
吃在中國人心中一直占據重要的位置。《禮記·禮運》有日:“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林語堂不是也說么,“如果說還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們認真對待,那么,這樣的事情既不是宗教也不是學識,而是‘吃。”而到了現在,人們更是以吃為樂,以談吃為榮。
于是,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的收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火爆。影片里呈現的食物,不管是大到需要煎炸烹炒的大菜,還是工序簡單的一款點心,都擁有了各自的擁躉,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喜歡的食物放到美食排行榜的榜首。在生活中,每一種獲得人們肯定的食物,都會被冠以“好吃到哭”的名頭。
那么,當我們在談論什么好吃的時候,我們到底在談論什么?
第一次見識到“好吃”的重要性是在大學。一位來自內蒙古的同學從小就飽食牛羊肉,來山東半年不到,就對相對清淡的飯菜嫌棄至極,偶爾談到他們在家如何吃牛羊肉的時候,我真的可以在他眼中看到一種叫做渴望的光芒。
那時,我對同學的表現是很不理解的,我們這里的飯菜難道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但在幾年之后我就感同身受了。因為同學的遭遇流轉到了自己身上。在貴州讀書的時候,食物成為我吐槽那里的重要一點。從小吃慣面食的自己,為了能買到學校那蒜頭大小的饅頭不得不每天去最遠的食堂吃飯。
所以,像南方人吃不慣餃子,北方人看不上糯米飯這種事情,絕非個案,也無可厚非,更跟所謂的地域歧視無關。其實仔細想想,這種情況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歷過。網上抱怨西餐又貴又不好吃,一年一度的成甜粽子之爭,豆花到底應該是咸的正宗還是甜的正宗,《舌尖上的中國》中那道上海紅燒肉做的到底地道不地道,所有的這些,不都是一個問題么。
究其原因,始作俑者就是我們的習慣。記得前幾年看復旦大學陳果老師的講課視頻,對其中的一段話印象深刻。她說在加拿大留學的時候,那里空氣也好,環境也好,可就覺得缺少點什么。等回到浦東機場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呼吸到讓自己有點胸悶的空氣,才感覺到世界完整了。那一刻她說,就讓我老死在這片土地上吧。看,習慣就是有著如此的魔力。
對于食物而言,習慣的魔力也是如此強大。它會通過你的胃告訴你什么是最好吃的食物,從而產生一種依賴。
有時候影視作品會對這種魔力進行再現。李安的《飲食男女》就是如此。影片中的主人公老朱是臺北最了不起的名廚,他的三個女兒性情各異,充滿叛逆個性,有著自身問題,家庭關系甚至面臨崩潰的局面。然而,老朱的廚藝成為全家的和睦的紐帶,享受從小到大就吃的美味也就成了全家團聚溝通的唯一時刻。
市面上諸多美食圖書中,和媽媽相關的總是占有一席之地,二毛的《媽媽的柴火灶》、林依輪的《媽媽的味道》等都把自己母親的手藝通過文字進行了褒揚。而我們私下也會認為,自己媽媽做的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之一。但如果客觀評價的話,真的是每一位媽媽都是美食家么,應該不是。只不過是你的胃已經習慣了媽媽所做飯菜的味道,這種習慣深深地刻在了腦海深處,哪怕有一天你飛黃騰達到赴宴之前都會問一句“有龍蝦么,沒龍蝦我可不去”的地步,媽媽煮的一碗小米粥也依舊可以讓你意猶未盡。
再比如,當你的胃習慣了煙熏火燎的烤串時,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新聞怎么可能讓你“回頭是岸”。當你的胃習慣了鮮美的小龍蝦時,你怎么可能再去想它們從哪里來,又是吃什么長大的。如果你的胃從小就被牛羊肉填飽,那即便是黃河鯉魚這種魯菜代表之作估計也入不了你的法眼,當然,吃慣了北方菜的人很可能就看不上絲娃娃那種被貴州人奉為名吃的菜肴。
魯迅先生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要我說,世上的食物本無好吃不好吃之分,吃得習慣了,它就成了你心中最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