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鑫陶
不出意外,廣東、江蘇和山東的2015年GDP總量又將排在全國31個省份的前三位。但現在,人們似乎不再聚焦這一競爭態勢了。在GDP競賽觀念不斷被淡化的當下,各省市也早就有了厭戰情緒。GDP已經“過時”了,結構調整才是重點。而山東也在努力擺脫固有的傳統印象。
山東印象
人們習慣了稱呼山東經濟為“大象經濟”,是因為山東是國資大省,國有企業數量多、比重高。
截至2014年底,山東國有企業(含駐魯中央企業)資產總額達7萬億元,營業收入2.55萬億元,分別占山東企業總量的52%和35%,可謂占據了山東經濟的半壁江山。
與江浙等南方城市的人們更傾向于自主創業相比,有著“安土重遷”情結的山東人即使在外求學,也多半會選擇回家就業??脊珓諉T、進事業單位或央企、國企,是一向崇尚“官本位”的山東人的主要選擇。他們缺乏南方人的冒險精神,安于朝九晚五的工作狀態,這與國企獨大的現實有關,也進一步導致山東創業氛圍不濃,所以山東人也給全國人民留下了老實本分的樸實印象。
山東是農業大省,也是資源大省,在拼資源的時代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國有企業。正是這日益龐大的國企比重,讓山東的GDP總量不斷攀升,并始終處于“第一梯隊。
山東看起來很富,但卻是省富民不富。國企多、民企少、大企業多、中小企業少,帶來的另一個結果就是,不能“藏富于民”,這深深地影響著人們的幸福感。
2015年上半年的數據顯示,山東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5700元,排在上海、北京、浙江、江蘇、廣東、天津和福建之后。可支配收入的高低,反映著當地居民的消費力和購買力。
所以即使要探討GDP,也該去探討包含著居民平均收入、生活水平、生活質量,以及幸福感的GDP含金量。而如果按照北京大學中國區域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楊開忠的GDP含金量計算公式:人均可支配收入一人均GDP,2013年的山東只能排在31個省份的第26位。
楊開忠認為,山東國企多,導致居民的經營性收入、理財收入增長會慢一些。此外,相較于北京和上海,山東更重視實業,反而對理財方面的重視不夠,也影響到了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長。
在這份排名里,早年的廣東也不是排在最前列的,但如今之所以居前,是因為這幾年廣東第二產業中占主要比重的低端制造業轉型為高端制造業,而且大幅提升了第三產業的比重,從而推動了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加,提升了GDP的含金量。
與江蘇相比,山東的差距也被認為是全方位的。在縣域經濟的規模、產業體系、外向水平和不同類型經濟單元的相互補充上,在城鎮化水平上,以及在所有制效率上,山東都要遜色于江蘇。
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國土開發與地區經濟研究所副所長高國力認為,“山東以國有大中型、能源、重化工為主導,而江蘇既有國有大中型企業,也有更多的民營和外資大中型企業,所有制結構的多元化,讓江蘇經濟更有優勢?!?009年,山東GDP被江蘇超過。
隨著棗莊、淄川、新泰等過去的資源城市,被國務院列入資源枯竭型城市的行列,而且這份名單還在被繼續拉長。面臨著資源枯竭和環境污染加重的山東,已不得不尋求快速改變。
疑問與啟示
8年前,時任上海市委書記的俞正聲在那一年的上海兩會上說:“為什么馬云這樣的人,在我們這里沒有成長?可能多少我們有點問題?!?/p>
想必在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在很多城市的主政者和學界內心,這樣的疑問從來沒有停止過。就在兩年前,還有一篇文章曾一時火遍網絡一一《為什么青島出不了互聯網巨頭》,文中列出了青島在政府、人才、環境、企業自身、經濟發展等層面的諸多不足。
在俞正聲的發問之后,時任杭州市長的蔡奇曾做此解釋:“他們愿意在杭州發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里的環境不僅宜居,而且宜業。杭州政府是真正的服務型政府?!?/p>
所謂的服務型政府,是與有著“官本位、政府本位、權力本位”理念的傳統管制型政府相對而言的,它的理念是“民本位、社會本位、權利本位”。在這方面,南方省市的確比北方做得好。
如果一個政府在企業家們眼中,不是服務型的,而是管制型的,那么企業的發展就會面臨重重的人為阻礙。沒有適宜的成長環境和土壤,又怎么能僅憑一句“宜居宜業”的口號,就能讓城市成為企業家們的向往之地呢?即使來了,也是留不住的。
為什么江蘇的中小企業數量能占到該省企業總數的99.6%?為什么世界互聯網大會會選擇永久落戶浙江的烏鎮?為什么在2014年城市綜合競爭力指數的排名中,深圳能超越香港排在全國首位?為什么廣東要遠比江蘇、浙江和山東等省份更具內生發展能力?這諸多的疑問也許無法用一兩句話概括作答,但疑問本身不也是啟示嗎?
因為大企業多,國企比重高,所以山東才被稱為“大象經濟”。面臨產業轉型升級和想要擺脫這一固有印象的山東,在過去的5年里,不斷再給中小企業的發展提速。
截至2015年10月,山東中小企業數量升至133萬戶。5年時間,山東中小企業凈增65萬戶,增幅接近前30年的總和。同時,山東中小企業中第三產業的比重也在不斷提升,2014年達69.5%。這一年,中小企業技術創新項目為3242項,接近山東全省總量的80%。目前,中小企業對山東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已經超過65%。
與廣東和江蘇等省份相比,山東第三產業的發展也略顯不足。2015年上半年,江蘇服務業增加值首次超過第二產業,占GDP比重達48 3%,超過第二產業比重0.6個百分點,這體現出江蘇在結構轉型方面的發展趨勢;廣東服務業增加值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52 8%,三產比重為3.9: 45.4: 50.7;浙江服務業增加值占比為50%,對GDP的增長貢獻率達64.g%;山東三產比重為7.6: 46.8:45.6,第三產業比重依然落后于第二產業。
但即使是這一比重數據,相較于2013年的8.7: 50.1: 41.2,依然可以看到面對偏重的經濟結構和不發達的第三產業這一一制約山東經濟轉型升級的瓶頸,山東近幾年來在拉長服務業短板方面的不遺余力。
補長短板
服務業是山東經濟的一塊短板,但在服務業領域,作為為生產和生活服務部門的金融業,更是一塊短板。
山東金融業組織架構不合理,直接融資體系不健全;銀行業“一業獨大”,實體經濟融資難、融資貴;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山東人長久以來的傳統觀念,使得民間投資氛圍不濃,政府對金融業的發展程度也不夠。這都在過去影響了山東金融業的發展。
2012年,山東金融業增加值只有1936.11億元。如何補長這塊短板,是2013年新上任的山東省委副書記、省長郭樹清亟須解決的一道難題。這位曾兩次獲得過大陸經濟學界頗富名聲的孫冶方經濟學獎的山東省省長,在此后便開始了對山東金融業的一系列改革。
“山東金改22條”、推廣普惠金融、建立青島財富管理中心和濟南區域性金融中心,以及建立地方金融監督體系等等,在不斷地金融試驗和喚醒人們的金融意識的同時,山東的金融改革成為國內眾多城市改革的參考樣本。
2014年,山東金融業增加值增至2692.55億元。兩年的時間,增長39%,一躍成為山東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截至2015年5月末,山東共成立民間融資機構692家,縣域覆蓋率達91.24%,民間融資機構累計投資165.36億元。山東還是全國唯一的新型農村合作金融試點省份。
在上市公司數量上,截至2015年9月末,山東有境內上市公司162家,總股本為1347.32億股,總市值為144萬億元。而截至2015年11月末,浙江共有境內外上市公司372家,其中境內297家、境外75家,總市值達5.3萬億元。去年1-11月,浙江共有31家企業在境內首發上市,占全國首發上市企業的16.06%,與廣東并列全國第一。在上市公司的規模和數量上,山東仍有差距。
此外,伴隨著山東58家國企入圍混合所有制改革試點、國企去行政化,以及陸續啟動組建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試點等舉措,山東的國企改革也在加速。
可以看到的是,山東正在通過不斷地改革和產業轉型升級,極力改變著自身的經濟結構和留給外界的傳統印象,但在通往“高富帥”的道路上,“高而不富”的山東,依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