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榮臻致孫毅的一封批評信

批評與自我批評是我黨三大作風之一，本文披露戰爭時期，聶榮臻元帥寫給孫毅中將的一封信，其博大胸襟和原則精神，至今令人感動。

聶榮臻待人坦誠，素以儒雅寬厚著稱。他不輕易批評人，即使批評人也比較含蓄。然而，在血與火的歲月，聶榮臻有時批評起人也毫不留情面。孫毅與聶榮臻自1935年相識，在革命征途中結下了深厚的戰友情誼。

1939年初春的一天，晉察冀軍區司令部正在研究作戰方案，參謀長孫毅與司令員聶榮臻爭得臉紅脖子粗，爭到忘形之處，甚至拍起了桌子。聶榮臻回到家對夫人張瑞華說：“這個孫大胡子，脾氣倔得像頭牛，得找個人管管他。”后來，這對“月下老人”經過精心挑選，為孫毅物色了曾在邊區婦女中以英勇抗日聞名遐邇的“田氏三姐妹”中的大姐———田秀涓。9月15日，城南莊一間普通農舍，成了孫毅、田秀涓的新房。婚禮由聶榮臻、張瑞華夫婦親自操持。

1940年7月1日，孫毅接到擔任抗大二分校校長的命令。上任前，聶榮臻司令找他談話：“老孫，你是軍事訓練專家，到校后，一定要把學校的訓練抓上去，有什么情況及時向我報告。”到校后，孫毅根據聶榮臻的指示，對學員嚴格訓練，一絲不茍。當時，來校學習的學員大都是前線的營團級指揮員，他們喜歡在前線帶兵打仗，入校后不能安心學習。其中，有位紅軍干部名叫竇尚初，入校后鬧情緒，放任自己，結果在生活作風上出了問題。隊里開會批評他，此人不但不接受，反而擺老資格，躲進醫院避風。學員隊長沒辦法，只好請示孫毅。孫毅照章辦事，堅決讓這名學員到會接受批評。這一帶強制性的辦法果真靈，竇尚初終于出席會議，接受組織的批評。

然而，這件事使竇尚初對孫毅校長十分不滿，學習期間他就到處搜羅有關孫毅的材料。畢業后，竇尚初回到了延安，正趕上“整風”運動。竇尚初為泄私憤，在會上大罵孫毅，羅列孫毅在抗大二分校所犯的“錯誤”，搞得延安滿城風雨。此事使孫毅十分不快，1942年初，孫毅借參加晉察冀軍區高干會議的機會，隨手用鉛筆給聶榮臻司令寫了一封信，要求辭去校長職務，并請求去延安學習。

信發出沒幾天，孫毅就接到回信。信是用鋼筆寫的，共有3頁，字非常漂亮，詞句文白并用。孫毅讀后，嚇出了一身冷汗。信原文如下：

孫毅同志：

讀來書，甚驚異！

此次軍區高干會議及旬，自以為整個工作布置與計劃既與中央所示相符；又感今后各種問題亦得相應解決；最后在黨性的鍛煉問題上曾以忠誠坦白提出自我檢討。某些問題個別干部曾犯及之，在臨行時均分別來余處承認過之，缺點均表示改正，更以為慰！

正本會議之精神，具體布置各方工作時，而得你之來信，誠不知你有何所觸而生此感也？

相處已久，相知亦深，來信精神，誠出吾意外也！

感學識之不足，需學習之迫切，彼此皆然。膚施（舊指延安）固有良機，然非吾人所能乘，因艱苦之崗位，決不允吾人有稍離！吾人需學習，吾人只能在工作中學習。

如你所提，不僅吾不能同意，而且與中央之意旨有違———拖棄負責地位而就學！

望本中央之所示，打起勇氣，迎接偉大時期之到來！大批干部正待培育，千萬弟子，有賴春風！

語短意長，如能諒解則所提作罷，否則有暇請來此面談。

聶榮臻

2月3日

聶榮臻從政治高度和黨性原則上對孫毅進行了嚴厲批評。這時，孫毅也感到個人想法的錯誤，他繼續鼓起勇氣，留在抗大二分校。遺憾的是，這封信由于戰爭環境的動蕩和建國后工作的調動遺失了。光陰荏苒，歲月悠悠，轉眼到了1996年。92歲高齡的孫毅在整理兵書時，偶然從書中看到54年前聶帥寫的那封親筆信，激動之余，他不禁抑揚頓挫地朗讀起來。

往事如煙，如今兩位開國將帥都已溘然長逝，但這封信以及信中展現出的老一輩革命家在事業上的博大的胸襟與原則精神，卻是一筆寶貴財富，永遠留給了后人。

（摘自《黨史縱橫》2007年第4期，張治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