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后彭德懷因何三次拍案而起

彭德懷性情剛烈、耿直，被陳賡大將評價為“我黨我軍內頭號正直的人”。1959年，在廬山會議上，彭德懷勇于直言，向毛澤東上“萬言書”，批評“大躍進”的錯誤。彭德懷在這次會議上發了很大的脾氣，令人無不感嘆他的凜然正氣和坦蕩的赤子之情。事實上，解放后彭德懷不止一次拍案而起……

為軍需怒震居仁堂

1951年2月，彭德懷決定撤出砥平里戰斗。16日，彭德懷致電毛澤東要求回京。在部隊處在最危急的時候，作為主帥的彭德懷提出回京，這足見他此刻迫切需要中央了解到朝鮮戰場最真實的情況。

前線最吃緊的問題，彭德懷認為是兵力不足。他曾連續給毛澤東和周恩來打電報陳述困難，催促第十九兵團盡快到達。直到14日，中央軍委來電：十九兵團正在運途中，過江后如按3路每夜只能發9列車，需27天才能運完，按兩路則需40天。但到達平壤、龜城、球場后，仍需步行，而一切物資都將停運，這是不能設想的事。彭德懷接電后，不安和憂心加劇了。他必須回京把一切當面談清楚。毛澤東回電同意彭德懷回京。

彭德懷一下飛機，立即讓司機開往中南海。當得知毛澤東不在中南海而在西郊玉泉山的靜明園時，他又立即往那里趕。毛澤東聽完之后，明確表示：“根據現在的情況看，朝鮮戰爭能速勝則速勝，不能速勝則緩勝，不要急于求成。”毛澤東的表態令彭德懷的壓力減輕不少。

第二天，彭德懷開始找各方面的領導商談支援前線的問題。25日，由周恩來主持，在中南海居仁堂召開了軍委擴大會。彭德懷介紹了朝鮮前線的情況，并說：“志愿軍在朝鮮正在抗擊敵人的猛烈進攻。對志愿軍的現狀你們可不大了解。國內只知道取得三次戰役勝利的一面，并不知道嚴重困難的一面。第一批入朝作戰的9個軍，經過3個月的作戰，已經傷亡1.5萬多人，另外，生病、凍傷、凍死、逃亡約4萬人。敵人武器占絕對優勢，有大量的飛機、坦克和火炮參戰，而我軍武器相當落后，沒有飛機，沒有坦克大炮，只有步兵輕武器。許多戰士凍傷生病，衣服破爛，彈藥缺乏，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因此不得不后撤。目前的困難是：后方供應線屢遭破壞，兵員不足，彈藥缺乏。幾十萬志愿軍既得不到充足的糧食和炒面供應，更吃不到新鮮的蔬菜，第一線部隊只能靠一把炒面一把雪堅持作戰。戰士營養不良，面黃肌瘦，許多戰士患上夜盲癥，嚴重影響了作戰行動。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志愿軍既沒有空軍掩護支援，又缺乏足夠的高射大炮，如不迅速解決對敵空軍的防御措施，將會遭受更大的損失，無法堅持這場戰爭。”

在會議討論解決問題的辦法的時候，有些領導開始強調自己的困難，彭德懷實在聽不下去，不禁拍案而起：“這也困難，那也難辦，你們整天干的是什么？你們到朝鮮前線去看看，戰士住的什么、吃的什么、穿的什么！經過幾個月的苦戰，傷亡了那么多戰士，他們為誰犧牲？為誰流血？戰死的、負傷的、餓死的、凍死的，這些都是青年娃娃呀！難道國內就不能采取緊急措施嗎？”彭德懷的聲音震動會場。會議沒有解決任何實際問題。

26日，彭德懷再次見毛澤東。經過商討，當即決定給斯大林發救助電報，要求蘇聯派出兩個空軍師參戰，同時要高射武器和車輛。同時還決定動員國內青年參軍，增加前線兵力。再購買可以裝備60個師的蘇聯武器。3月1日，彭德懷離開北京回前線。

彭德懷的這次回京，起到了相當的作用，他促使中央軍委作出了有利于改善前線條件的一系列決定：第十九兵團盡快趕到朝鮮前線；第三兵團的3個軍立即入朝參戰；給西線部隊補充的5萬新兵和7000老兵立即運往朝鮮；剛成立的中國空軍立即派人去朝鮮修建機場；炮兵出動1個高炮師、1個戰防炮師和3個火箭炮團，4月再出動兩個榴彈炮團；向蘇聯購買的1.7萬輛汽車擬給志愿軍其一部分；準備10萬張床位的醫院，接受8萬名傷員，等。

拍案大罵洪學智

1951年4月底，從朝鮮歸來的洪學智向中央匯報了關于成立志愿軍后方勤務司令部一事。洪學智說：“現代戰爭是立體戰爭，不但覆蓋地面、空中和海上，還在前方、后方同時進行。美國對我后方實施全面控制轟炸，就是在我們后方打的一場戰爭。后勤要適應這一特點，需要防空部隊、通信部隊、鐵道部隊、工兵部隊等聯合作戰，更需要一個后方戰爭的領率機關———后方勤務司令部，以便在戰斗中進行保障，在保障中進行戰爭。”

3天后，洪學智趕回朝鮮，親自起草了志愿軍《關于供應問題的指示》。在《指示》中，洪學智寫道：“后勤工作是目前我們一切工作中的首要環節。”

但洪學智當時打心眼里不想把后方勤務司令的職務攬到自己身上。洪學智就提出讓韓先楚管后勤，自己則到前線督察。當天晚上，洪學智收拾好行李，讓司機將車發動起來，就向彭德懷辭行。彭德懷繃起臉來：“后勤還是你管。”把洪學智留了下來。

1951年5月14日晚8點多，志愿軍黨委常委開會確定后方勤務司令員人選。在大家一致認為這個職位非洪學智莫屬時，洪學智脫口而出：“我旁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就這個不干。”再三勸說不下后，彭德懷急了，一拍桌子，大吼道：“你不干？行！你不干，我干！你去指揮部隊吧？”洪學智之所以要三番五次進行推托，是因為后勤工作確實太難做了，一旦搞砸了，沒辦法向廣大指戰員交代。首先，就沒法向彭德懷交代。第五次戰役前，60軍突然給志愿軍總部發來電報，說：有的部隊已經斷糧，戰士們被迫用衣服跟老百姓換糧。

彭德懷立刻虎著臉找來洪學智質問。可一貫辦事認真細致的洪學智堅持說電報有誤，他已派人給60軍送去一周的糧食。彭德懷瞞著洪學智把秘書楊風安派往60軍。結果證明，果然是電報有誤，糧食早已送到。

第二天早飯時，彭德懷笑著拉著洪學智的手說：“前天錯怪你了，對不起呀。”彭德懷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梨，遞給洪學智說：“給你一個梨，吃梨，吃梨，給你賠個梨（禮）向你敬梨（禮）！”

廬山會議上震怒

1959年廬山會議后，為了肅清影響，追查彭德懷所謂“軍事俱樂部”的問題。這本來是一個并不存在的問題，但它是毛澤東在廬山會議上最早提出來的。

那是7月23日晚上，周小舟、周惠和李銳對毛澤東批評彭德懷的講話，左思右想不理解，周小舟建議去找黃克誠談談。在交談中，他們越談情緒越激動，特別是周小舟說現在毛澤東好像“斯大林的晚年”，要人家敢想、敢說，等人家說了真心話又抓住狠批，“這不是釣魚嗎！”

正在這時，彭德懷推開房門進來了。他手里拿著一份西藏軍區發來的等待答復的電報，他必須和黃克誠研究一下。彭德懷的突然出現，使在座的周小舟感到意外，黃克誠也覺得有些突然。

大家站起來為彭德懷讓座。周小舟憤憤地說：“彭德懷啊，我們離右派只有30公里了！”

誰也沒有料到，周小舟等人從黃克誠房里出來的時候，被人看到，反映到毛澤東那里去了。這就成了后來追查彭德懷、黃克誠“軍事俱樂部”的重要根據。

1959年9月22日，軍委擴大會議在懷仁堂召開。居心叵測的“理論家”陳伯達經過精心剪輯和杜撰，將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等人在廬山與彭德懷的談話和會議發言羅列起來，以此證明“彭德懷的‘軍事俱樂部是有組織、有綱領、有目的、有計劃的，并且還繼續招兵買馬，發展‘軍事俱樂部的成員”，并一再追逼彭德懷交出“軍事俱樂部”的其他成員名單。

彭德懷氣憤至極，一股遏制不住的沖動使他坐不下去了，“啪”地拍響了桌子：“開除我的黨籍，拿我去槍斃了吧！你們哪一個是‘軍事俱樂部的成員就自己來報名吧！廬山上中央已確定了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三同志是成員，我服從中央決定，要是現在還有人愿意報名，那就上來報名吧，有嗎？誰愿意呀？快上來呀！”

會場出現騷動。有幾個人馬上奔到他跟前：“彭德懷，你激動什么？你這樣太不嚴肅了！還是冷靜些，老老實實交代吧！”“你這樣頑固沒有什么好處！”是規勸，是恫嚇？彭德懷睨視了他們一下，把臉轉向一邊。

后來，林彪、吳法憲開始編造事實誣陷彭德懷。說彭德懷“在長征途中欠下了一軍團戰士的血債！是他下令親手殺害了一軍團的一位連長……”

“胡說！”突然臺下響起一聲嚴厲的呵斥，全場無不震驚，齊把目光集中到說話者身上，原來是北京軍區參謀長鐘偉將軍……他嗓子喑啞了，咳嗽一聲，接著呼喊：“彭德懷的‘軍事俱樂部已經宣布成立了，那就宣布我鐘偉是這個俱樂部的成員吧！也拿我去槍斃吧！”霎時間，會場上亂了起來，議論鼎沸。

鐘偉發言過后不到5分鐘.只見總政保衛部一位領導干部奉命率領兩名荷槍實彈的衛兵沖進會場，不由分說，“咔”地一聲，給鐘偉戴上手銬，架出了會場。

自從這次會議之后，鐘偉被削官罷職，一撤到底，押回老家勞動改造去了。

（摘自《文史月刊》2003年第5期，庾晉、白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