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舜華
【摘要】:柏拉圖的《會飲》是一篇討論愛情的名篇,柏拉圖之愛的來源也在這一篇中很好的體現。在《圖像學:文藝復興研究》一書中,潘諾夫斯基對提香的名作《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進行了新柏拉圖主義式的闡釋,也對米開朗基羅的雕塑進行了分析。因此本文由《會飲》開始,將其中柏拉圖之愛的描述與文藝復興時期的新柏拉圖主義思想進行對比,更深入的了解潘諾夫斯基對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進行圖像學分析的哲學來源。
【關鍵詞】:柏拉圖;新柏拉圖主義;潘諾夫斯基;文藝復興
正如潘諾夫斯基《圖像學研究》這本書中的重要背景,文藝復興時期新柏拉圖主義中精神與物質并不對立,而是各得其所。“提香的繪畫不是中世紀的新倫理主義的記錄,而是新柏拉圖主義的記錄。畫中人物不是表示善惡的對立,而是用兩種存在方式和兩種完美程度來象征一個原理。擁有高貴精神的裸體女性并沒有蔑視塵世貴婦,而是紆尊降貴,與她同坐。”作者形容兩個維納斯“宛如姐妹”。①
新柏拉圖主義繼承了柏拉圖主義,是一條向下的線索。柏拉圖主義中所說的從理念到物質,在新柏拉圖主義中就成了從理式(太一)到精神世界再到物質世界。中世紀的美學發展大部分都是將普羅提諾的新柏拉圖主義思想附會于宗教。整一個柏拉圖思想并沒有在中世紀中折斷,也沒不是在文藝復興中的復原,而是一貫的與宗教附著在一塊,朝著向善發展的至高境界。到了文藝復興時期,新柏拉圖主義進行了延續發展,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資產階級的興起以及其對古典文化研究的支持,如洛倫佐在佛羅倫薩支持建立了“柏拉圖學園”。
追溯到柏拉圖的《會飲》中,將愛神最為最古老而偉大的神進行討論。事實上有兩位這樣的女神,因此愛也一定有兩種。我想,沒有人會否認叫這個名字的女神有兩位——年長的那一位不是從母親子宮里產生出來的,而來自蒼天本身,我們稱之為天上的阿弗洛狄忒;年輕的那一位是宙斯和狄俄涅生的,我們稱之為地下的阿弗洛狄忒。由此可見,愛在這兩位女神的陪伴下才起作用,因此愛也應當分為天上的愛和地下的愛。②這也和潘諾夫斯基在《圖像學研究》一書中所說一致。這里,柏拉圖也特別提到愛是兩個維納斯一起產生的作用,因此在提香《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中,兩個維納斯并坐,之間有一個小天使,努力的攪拌圣水,似乎在融合兩種愛。
但柏拉圖又提到“屬地的阿佛洛狄忒的愛確實是一種非常世俗的愛,這種愛起作用的方式是隨意的。這種愛統治著下等人的情欲。首先,這些人既受女人的吸引,也受男童的吸引…關注的是肉體而非靈魂。”“但是屬天的愛源于一位出身與女性無關的女神,她的性質也完全是男性的,在兩位阿弗洛狄忒中間,這位女神較為年長,沒有沾染任何荒淫和放蕩。她的愛激勵人們把愛情放在男性身上…”③這里明顯體現出柏拉圖崇尚的愛是男性之愛,而且是沒有肉欲的男性之間的友誼。在這種愛之下,柏拉圖也提出兩條法律的結合,一是愛男童和而是追求智慧美德。在《會飲》中,他又寫道,每個人都是半人,要尋找另一半,如果由原始男人切開的,就是男同性戀,由原始女人切開的,就是女同性戀,由陰陽人切開的,才是異性戀。他稱男同性戀者是國家最有希望的少年,因為其追求的快樂并不是縱欲,而是勇敢、堅強、男子氣概。對于身體,愛是節制的,但愛依然不僅僅存在于靈魂,“愛的行為就是孕育美,既在身體中,又在靈魂中”這也就能解釋提香繪畫中,裸體的高貴女神會和裝著華裝的女神同坐,美的和諧也是存在與身體方面的。這些完全不同于中世紀的禁欲主義,在舊約中,人類同房只是為了繁衍,甚至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罪惡。在柏拉圖之愛里,“在生育過程中,美是主宰交媾和分娩的女神” ④,交媾不是惡的,而是生命的延續,是一種美。如同在皮科的理論里面,靈魂之愛是善,而肉體之愛是幸福。
在《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中,背景是田園春色,在左下圖中,開了春花,左邊畫了兩只野兔子悠閑吃草。野兔是多產的象征,在這里顯示的是動物之愛,是毫無目的,自然的結合,但也沒有顯得讓人厭惡。對比之下,米開朗基羅更注重精神之愛。他的《奴隸像》表現出來的是掙扎的、向上的,似乎要擺脫肉體之苦,而直指靈魂。在人像旁邊雕有猴子,猴子指的是人體內的動物性,是好色猥瑣的,這種很多古典繪畫中皆有體現,“低等靈魂”的猴子應當是身負枷鎖的囚犯們的合理標志。正如潘諾夫斯基提到的:如果將這些奴隸像視為被物質束縛的人類靈魂,因此類似與不會說話的動物的靈魂,那么生離群像就像是 anima proprie humana,即在理性引導下戰勝各種人生的卑賤欲望、處于自由狀態的人類靈魂。奴隸像與勝利像相互補充,表現了經歷失敗,付出巨大犧牲后,終于獲得勝利的地上的人類生活。⑤
正如康德哲學中最高的自由欲望,也是從柏拉圖時代開始人類的欲望,擺脫物質所縛。所以,柏拉圖式的愛情不是金錢物質所引起的吸引,而是一種奇妙的美的吸引。我們從《會飲》篇中發現,柏拉圖對蘇格拉底的贊美,直接反映在阿爾基比亞德對蘇格拉底的愛情,認為世間只有他一個配做他的情人。在文藝復興藝術的表現中,也反映在米開朗基羅擺脫欲望似的、激烈的人體動態中。但也有承認肉體之愛的雙重主題,表現在提香繪畫的隱喻里。
注釋:
①《圖像學研究:文藝復興時期藝術的人文主題》,潘諾夫斯基著,戚印平、范景中譯,上海三聯書店,2011年上海,p. 154
②③《柏拉圖全集:第二卷》柏拉圖著,王曉朝譯,人民出版社,2003年北京,p. 217
④《柏拉圖全集:第二卷》柏拉圖著,王曉朝譯,人民出版社,2003年北京,p. 229
⑤圖像學研究:文藝復興時期藝術的人文主題》,潘諾夫斯基著,戚印平、范景中譯,上海三聯書店,2011年上海,p. 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