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俄日首腦會談及其影響

劉澤楠

摘 要：2016年5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前往俄羅斯黑海城市索契與俄總統普京舉行非正式首腦會談。俄日重啟首腦會談是兩國拓展戰略空間、破解制裁僵局、加強經貿合作的利益需要。會談中，兩國首腦探討了領土與和平條約、經貿合作以及國際現實問題等，對改善雙邊關系起到正面作用，為兩國關系向前發展營造了良好氛圍。

關鍵詞：俄日關系;首腦會談;普京政府;安倍內閣

中圖分類號：D8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10-0069-03

自2012年起，俄日兩國關系總體呈現起起伏伏狀態。普京和安倍重新執政后，俄日兩國經歷了短暫的“蜜月期”。由于烏克蘭危機爆發、日本政府被迫追隨西方對俄制裁，原定的普京訪日一直未能成行。近期，俄羅斯與西方關系有所“解凍”，正好為俄日甩開烏克蘭問題這一政治包袱提供了絕好機會，俄日首腦“索契”會談便成功召開。此次安倍訪俄是烏克蘭危機爆發、西方對俄經濟制裁后，日本首相第一次訪俄。在當前復雜的國際局勢下，俄日兩國為了滿足各自和共同的國家利益需求，決定重啟首腦會談。

一、俄日首腦會談重啟的背景動因

（一）重啟首腦會談，是俄日兩國拓展戰略空間的利益需要

俄羅斯是一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國家，這種地理上的特點決定了俄羅斯在西部——大西洋方向和東部——太平洋方向都存在十分重要的利益鏈。冷戰結束后，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通過“東擴計劃”不斷擠壓俄西部的戰略空間，進而達到遏制俄羅斯的目的，使其喪失重新崛起和大國復興的基礎和條件。歐盟東擴計劃也在逐漸蠶食俄羅斯在中、東歐的戰略緩沖區。近些年，在獨聯體國家中爆發的“顏色革命”以及2013年底爆發的烏克蘭危機都是北約和歐盟“雙東擴”作用下的結果。西方國家正逐步逼近俄羅斯西部邊境，不斷擠壓其西部戰略空間。俄羅斯在堅決抵抗和回擊北約東擴、守住其戰略底線的情況下，發揮“雙頭鷹”外交優勢，把其重心轉向東部地區，積極開展面向亞太的外交戰略。這一轉變對穩固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安全和發展，拓展自身的戰略空間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2012年普京第三次就任總統后，在當年12月的俄羅斯國情咨文中指出，21世紀俄羅斯的發展方向應是向東方發展。2012年9月符拉迪沃斯托克APEC首腦會議的召開，象征著俄羅斯對外政策由西向東實行了重點轉移。這些都是俄羅斯開始重視亞太地區的明顯信號。

對于日本來說，2012年代表日本“右翼”力量的安倍重新上臺執政，日本由于歷史問題和領土爭端與周邊鄰國關系惡化，外交處境日益被孤立。中日因釣魚島爭端，韓日因獨島和二戰期間“慰安婦”問題，導致中韓兩國與日本關系嚴重惡化，沖突和摩擦不斷升級，雙邊高層交流幾乎停滯不前。盡管為應對朝鮮核危機，日韓關系有所改善，但是韓國對日本的態度并未發生根本性的轉變。在東北亞的地緣環境中，日本似乎已經成了被鄰國拋棄的“孤兒”。因此，安倍一直表現出想與俄羅斯改善關系的強烈意愿，試圖借助發展與俄羅斯的關系擺脫外交孤立的困境，提升日本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地位。只是由于烏克蘭危機和克里米亞入俄，美俄關系急劇惡化，雙方對立嚴重，美國不斷向日本施壓，阻止安倍與普京走近。但是近來美俄在敘利亞等問題上的對立有所緩和，美俄兩國協作共同打擊極端恐怖勢力。安倍認為現在必須抓緊機會改善與俄羅斯的關系，盡快實現與普京的面對面會談。

（二）重啟首腦會談，是俄日兩國破解制裁僵局的利益需求

始于2013年底的烏克蘭事件愈演愈烈，原屬于烏克蘭的克里米亞地區通過全民公投方式，脫離烏克蘭加入俄羅斯。2014年3月，俄羅斯總統普京宣布批準克里米亞加入俄羅斯。克里米亞入俄打破了黑海地區的地緣力量格局。美國和歐盟等西方國家相繼宣布對俄羅斯實施嚴厲的制裁。制裁包括針對俄羅斯個人、金融、能源和軍工等絕大部分領域。安倍第二次上臺以后，一直想改善與俄羅斯的關系，而且一度掌握了日俄關系的主動權。2014年2月，在西方大國抵制索契冬奧會的情況下，安倍依舊出席俄羅斯索契冬奧會開幕式，并與普京就當年秋天訪日達成一致。但是隨著烏克蘭危機深化，克里米亞入俄和馬航MH17客機在烏克蘭東部被擊落，美國不想讓西方對俄制裁的鏈條上出現豁口，迫于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壓力，日本作為美國的盟友不得不追隨七國集團對俄羅斯施壓，被迫加入到歐美制裁俄羅斯的行列之中。因此普京2014年訪日計劃被無限期推遲下去。日本此前做出的改善日俄關系的各種努力也因這種與己無太大關系的制裁而中斷。值得注意的是，為了避免過于刺激俄羅斯，日本對俄制裁僅限于歐美已經實施過的措施。目前，隨著烏克蘭東部沖突各方落實《明斯克停火協議》，烏克蘭東部局勢逐步穩定。美俄關系也逐漸緩和，雙方在一些重大問題上恢復對話和合作。歐洲大國也開始重新恢復與俄羅斯的關系。在此背景下，日本積極抓住機會頻繁向俄羅斯示好，希望修復因烏克蘭危機而損壞的俄日關系。從2014年3月起，俄羅斯遭受美歐等西方大國制裁已經兩年多。在西方國家的制裁和打壓下，俄羅斯當前國內經濟狀況非常糟糕，經濟發展陷入停滯，資本大量外逃，匯市股市大幅受挫導致財政和宏觀經濟面臨巨大風險。此外，自2014年下半年開始，國際原油價格一路走低，給俄羅斯經濟帶來了更大的壓力。由于盧布持續貶值，國內物價上漲，俄羅斯普通民眾生活水平下降，民眾生活壓力陡增。在俄羅斯當前經濟低迷形勢下，俄羅斯可能“有求于日本”，通過發展與日本的雙邊關系，希望從日本身上突破西方對俄羅斯的制裁。普京在莫斯科回答媒體采訪時表示，日本在烏克蘭危機后與美國保持一致步調推遲了日俄對話，并對俄實施制裁，評論稱“這完全不符合日本政府和國民的利益”。考慮到安倍重視日俄對話的態度，普京又表示“即便受到來自美國的壓力，日本的朋友仍在努力維持（日俄）關系”。可見，俄羅斯也釋放出了想與日本加深關系的意愿。日本是西方發達國家七國集團的一員，2016年又成為七國集團輪值主席國，且又是歐洲區域外國家，憑借這一多重身份，可在美歐與俄羅斯之間充當“橋梁”，推動美歐放松或解除對俄制裁。在經濟領域，日本能夠給正處于經濟困境中的俄羅斯提供幫助，擴大兩國在能源和投資領域的合作，對俄羅斯而言，這無異于“雪中送炭”。

（三）重啟首腦會談，是俄日兩國加強經貿合作的利益需要

俄日經濟合作是加強兩國關系的一個重要方向，雙方對此都產生出濃厚興趣。從俄日兩國國情來看，兩國經濟呈現出極強的互補性。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是俄羅斯最重要的原材料基地，蘊藏著大量的石油、天然氣及各種有色金屬等。隨著亞太經濟快速發展，亞太地區眾多國家資源相對缺乏，進而對俄羅斯的資源需求量日益增長，尤其對于國土面積十分狹小的島國日本，俄羅斯的能源對其產生出極大的吸引力。日本是亞太地區無可爭議的經濟強國，各項產業均衡且得到良好的發展，日本擁有豐富的資金和大量領先于世界的技術。可是，日本自身資源不足以支撐其經濟快速發展。因此，日本希望獲得來自俄羅斯的資源。日本是世界上第三大能源消費國和進口國，而俄羅斯是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出口國之一，日本7%的石油和10%的液化天然氣來自于俄羅斯。在福島核事故之后，日本更迫切希望增加來自俄羅斯的能源供應。因此，兩國能源合作潛力巨大。蘇聯解體后，俄羅斯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發展一直落后于其他地區。隨著亞太地區經濟快速發展，俄羅斯日益重視發展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經濟。俄羅斯愿意加強與日方接觸，希望日本加大對俄能源領域和遠東地區的投資。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開發和建設需要大量外國資金和技術，而日本正好擁有這兩項優勢。而且日本也可以在對俄投資中獲得豐厚的回報。因此，兩國在投資領域具有極大的合作潛力。盡管俄羅斯正遭受著國際社會的制裁，但是俄日兩國間的經濟紐帶沒有中斷，雙邊經貿關系依然在發展。據俄羅斯海關統計，截至2015年12月31日，日本占俄羅斯遠東外國投資第一位，達到140多億美元。俄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指出，2015年底日本國際協力銀行行長在與俄方會面時表示，日本宣布成立了1 100億美元基金，將用于投資亞洲基礎設施，尤其是遠東地區，日方還將向俄提供融資。俄副總理德沃爾科維奇在2016年2月的一次采訪時明確表示，莫斯科希望日本投資者大量獲得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合資項目的所有權，也歡迎“有戰略開發計劃的日本投資者”。

二、俄日首腦會談及其影響

日本首相安倍第二次執政以來，一直希望與俄羅斯拉近關系，普京也曾計劃于2014年對日本進行訪問。但是烏克蘭危機和日本跟隨美國等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制裁后，普京訪日行程被無限期推遲。隨后，日方便開始力促安倍訪問俄羅斯。2016年1月，安倍在新年首場記者會上就表達了與普京面對面會談的愿望。4月，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訪日時與日本外相岸田文雄敲定了安倍非正式訪問俄羅斯的計劃。5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前往俄南部城市索契與普京在當地總統官邸舉行會晤。在會談中，兩國首腦均表達了加強雙邊交流合作的重要性。雙方就兩國經貿和人文領域合作發展前景以及現實國際問題坦誠深入地交換了意見。普京表示，日本是俄羅斯的重要合作伙伴，尤其是俄羅斯在亞太地區的重要合作伙伴。俄日兩國在政治和經濟領域都有特別需要關注的問題，兩國需要特別重視建立雙方的關系，并將這種關系“保持在高水平”。安倍此行為俄日雙方一起研究共同感興趣的問題提供了契機。安倍表示，希望同普京總統在包括締結和平條約、政治外交、經濟和文化等在內的雙邊課題以及國際現實問題上進行坦誠交流。此次俄日首腦“索契”會談持續約三個小時，會后雙方并未簽署任何文件，并未舉行聯合記者招待會。但是，此次首腦會談是烏克蘭危機爆發和西方大國對俄實施制裁以來，西方國家領導人首次到訪俄羅斯，與俄羅斯領導人舉行會談。因此，此次日俄首腦會談具有重大的象征意義和多重影響。

第一，俄日首腦會談對改善雙邊關系起到正面作用，為兩國關系深入發展營造良好氛圍。安倍訪俄并與普京總統舉行會談是日本主動修補因烏克蘭危機對俄制裁而遭到破壞的俄日關系，有助于帶動俄日政治、經濟、人文等層面的互動。在涉及兩國根本利益的領土爭端問題上，日本方面向俄羅斯提出了解決南千島群島（日本稱北方四島）問題的新途徑。俄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稱，安倍與普京“相當有建設性地討論了南千島群島問題”，日后兩國外交部門將就該問題繼續進行討論。鑒于2016年是《日蘇聯合宣言》簽署60周年，俄日領導人還就簽訂和平條約一事進行了討論。下一輪兩國關于簽署和平條約的副外長級別磋商于6月舉行。兩國間經濟合作是此次首腦會談的重點。俄羅斯由于國內經濟低迷，期待與日本在經貿、投資領域展開深入合作。日本希望用“經濟誘餌”來促使俄羅斯在領土爭端問題上妥協。因此，兩國間經貿和投資合作值得關注。2015年兩國間貿易額減少了三成。為了扭轉兩國貿易額下降并在經濟領域取得新發展，安倍提出了包含八點內容的經濟合作計劃。該合作計劃目的在于發展俄羅斯經濟和改善居民生活。根據該計劃，俄日將在包括石油、天然氣開采在內的能源領域開展合作，也將合作為港口和機場配備裝備。此外還計劃發展俄羅斯遠東地區，其中涉及農業、解決交通運輸、建設水管和現代醫院以及改造城市基礎設施等問題。兩國首腦都很重視經濟合作，同意親自督促經濟合作計劃的貫徹落實。首腦會談中，兩國領導人還就兩國間人文、青年、體育等領域的合作進行了廣泛交流，為兩國民間擴大交流注入了新動力，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緩解兩國互信的缺失。總之，俄日首腦“索契”會談使兩國關系有所回暖，為俄日關系發展創造了良好氛圍。但是領土爭端與和平條約等關鍵問題依舊沒有取得突破，日俄關系在首腦會談后沒有實質性發展，象征意義大于實際功效。

第二，俄日首腦會談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西方對俄羅斯的孤立。2014年俄羅斯因烏克蘭危機遭到西方國家經濟制裁和外交孤立后，西方大國領導人沒有再到訪過俄羅斯。日本作為西方發達國家陣營中的一員且2016年又擔任七國集團主席，安倍此次對俄羅斯進行訪問并與俄總統普京舉行首腦會談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俄羅斯當前外交相對孤立的局面。俄國家杜馬外交事務委員會主任普什科夫表示，這是奧巴馬孤立俄羅斯政策失敗的又一個象征。此外，俄羅斯想借助與日本首相本次首腦會談的機會，主動在兩國領土爭端方面放低姿態，向日本表示出可以妥協的一面，爭取在七國集團首腦峰會召開之際，達到分化西方大國陣營對俄制裁統一戰線的目的。俄羅斯還想利用日本作為西方大國與俄羅斯溝通交流的“橋梁”，與日本展開大規模經濟合作，以此撬動西方大國對俄經濟封鎖，最終達到解除對俄制裁的目的。

第三，俄日首腦會談促使雙邊高層交流頻繁。就在俄日首腦會談前一天，俄總統府新聞局宣布，俄羅斯國家杜馬主席納雷什金和聯邦委員會主席馬特維延科分別于6月和10—11月訪問日本。負責俄遠東開發計劃的副總理特魯特涅夫也定于5月中旬訪問日本，就相關的合作事宜與日方交換意見。俄日兩國關于簽署和平條約的副外長級別新一輪磋商于6月舉行。兩國國防和外交部門的“2+2”部長級會談也將在不久之后得到恢復。雙方還商定繼續保持兩國安全會議層面的接觸。日本首相安倍在會談中再次邀請俄總統普京年內實現訪日。普京還邀請安倍首相出席9月2—3日在俄遠東符拉迪沃斯托克舉行的東方經濟論壇。兩國都認為在最高政治層面保持對話十分重要。

第四，俄日首腦會談促成了兩國就國際熱點問題完成了“對表”。日本作為2016年七國集團首腦峰會東道主，在峰會前夕，與俄總統普京探討國際重大、現實問題對于安倍來說具有重大意義。七國集團首腦峰會討論了包括協調敘利亞問題在內的重大國際問題。俄羅斯一直是敘利亞問題的利益攸關方，敘利亞在俄羅斯中東地緣戰略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就敘利亞局勢問題與俄總統坦率交流意見，意味著日本尊重和重視俄羅斯的重大利益關切。此外，兩國首腦還就烏克蘭局勢、朝核問題、聯合國框架下的合作交換了意見。

三、結語

這次“索契會談”是安倍和普京的第13次會面。出于對共同利益和領土問題的考量，克里姆林宮表示，這次會面將“為俄日關系的發展創造積極氛圍”。通過首腦會談，普京認為，安倍此行為俄日雙方一起研究共同感興趣的問題提供了契機;安倍得以評估普京達成領土妥協的意愿。盡管日本有諸多現實利益需要向俄羅斯靠攏示好，但基于日俄之間復雜的歷史矛盾、領土矛盾，日俄關系一下子取得突破值得懷疑。此外，安倍不顧美國總統奧巴馬令其不要訪俄的呼吁，執意訪俄，在討好普京的同時，安倍自己也陷入了美國和俄羅斯之間的外交旋渦中。未來，日本如何同時處理好與美、俄雙邊關系值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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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119690.html.

On Russia and Japan Summit Talks and Its Influence

LIU Zenan

（PLA Foreign Languages Institute， Luoyang 471003， China）

Abstract： 2016 years on May 6， the Japanese Prime Minister Shinzo Abe to the Russian Black Sea resort town of Sochi and Russian President Vladimir Putin held an informal summit. Russia and Japan to restart the summit is the interests needs of the two countries to expand strategic space， break the deadlock， strengthen economic and trade cooperation. During the talks， the two leaders discussed the territorial and peace treaties， trade and economic cooperation as well as international practical issues that play a positive role to improve bilateral relation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bilateral relations and create a good atmosphere.

Key words： Russia Japan relations， summit talks， Putin government， Anbei cab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