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云難散

羅宏濤

2016年5月14日，上海八萬人體育場。男子100米角逐，風速每秒0米。9秒94，加特林奪冠。這個賽季，他已經在自己參加的三場比賽中連續獲勝，包括4月份在略微超風速的情況下跑出9秒90。賽季才開始不久，34歲的老將已顯出咄咄強勢。按照通常的規律，更快的速度應該還在后面，今夏的里約奧運之爭，加特林仿佛已提前宣告自己將是飛人之戰的熱門。

這并不讓人意外。2010年禁賽期滿復出之后，加特林只用一年，就回到了男子百米9秒“俱樂部”。此后，他的成績蒸蒸日上。2012年，先是在高手林立的美國奧運選拔賽上以9秒80拔得頭籌，并創下30歲年齡段世界紀錄；接著以9秒79摘下倫敦奧運會銅牌，時隔8年重上奧運領獎臺。去年在北京“鳥巢”，加特林拿下100米和200米兩枚銀牌，其中100米只輸給博爾特0.01秒。

未來一段時間，如果加特林真的愈戰愈勇，恐怕將再次遭遇一系列輿論風暴。最近幾年，他一直都在經歷這樣的情形。加特林的確神勇，卻遠不如博爾特連續大幅提升世界紀錄那么令人匪夷所思。博爾特被看作百年難遇的天才，加特林則飽受質疑，原因只有一個：他是一個有興奮劑前科的人。

復出之后，被反興奮劑機構重點“關照”的加特林已接受過N次藥檢，全部過關。他給國際田聯寫信，說他對從前的錯誤“極為懊悔”。他與反興奮劑組織積極合作，不斷表明反興奮劑的立場。但這一切都沒能打消外界的懷疑。他對媒體態度謙和，幾乎有問必答，也沒換來記者筆下留情。

從奧運冠軍的榮譽巔峰跌落，度過漫長4年禁賽，復出后迅速重返世界頂級，面對經歷如此巨大跌宕的加特林，是樹其為痛改前非、“浪子回頭”的典型，還是讓其永背污點、質疑到底？牽涉到敏感的興奮劑，這成了個大問題。2014年，加特林在100米和200米上全都刷新個人最好成績，整個賽季保持不敗，被列入國際田聯年度最佳運動員10位候選人大名單。此事引起軒然大波，不光飽受媒體爭議，而且同在名單中的德國鐵餅名將哈丁宣布退出評選，以示不與有污點的人一起參評。后來，在10進3的評選中，加特林消失。

輿論轟炸中，英國媒體沖在前面。《衛報》上有關加特林的爭議性報道聚在一起，幾乎可以出一份專輯，甚至將“實驗室老鼠”這樣的字眼寫進標題。當博爾特在“鳥巢”以百分之一秒優勢贏得世錦賽飛人大戰時，BBC的現場評論員激動地大喊：“他保住了自己的頭銜，保住了榮譽，乃至保住了他所在的這項運動！”一向對記者謙和有加的加特林也難以保持淡定，賽后拒絕了包括BBC在內的英國媒體現場采訪。他認為他們充滿了偏見。面對不依不饒追問加特林為何要拒采的記者，內赫米亞說：“因為他要保有自己的尊嚴。”對力挺加特林的內赫米亞，記者寫了一段注解：“他曾在美國職業橄欖球聯盟效力，那里對違規使用類固醇只禁賽4場。”言外之意，大家都看得明白。

內赫米亞如今當著加特林的經紀人，當年是一代跨欄奇才，曾在十幾天內兩破男子110米欄世界紀錄，成為第一個跨進13秒大關的人。他創造的世界青年紀錄保持了24年，才被劉翔打破。內赫米亞對加特林說：“聽著，在某些人那里，你是永遠無法獲得原諒的。因為那些人的DNA里就沒有‘原諒這個詞。你曾經做過的事也會一直跟隨著你，盡管不公平，但這就是現實。”

耐克公司用另一種方式表達了對加特林的支持，給他簽訂了一份贊助合同。這同樣引起了爭議。曾經的馬拉松女王、英國人拉德克里夫公開表示：“這不符合我曾代言并為之驕傲的耐克核心價值觀。”

紛紛擾擾中，加特林仍在一路奔跑。只要他還在跑道上，頭頂上那片陰影就會一直籠罩。當然，他也清楚當初自己種下的因，必然得接受如今的果。只是今夏的里約，倘若真的沒人能擋住加特林的狂飆，那時會有怎樣的一番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