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

崔立

何倩要帶孫誠回家。

孫誠怕。怕何倩的母親。

上次，孫誠去何倩家，剛進門。孫誠就被何倩的母親給趕了出來，緊隨而來的是那些禮物，像是長上了翅膀一樣從屋里飛出來。何倩的母親瞪著一雙眼，像是與孫誠有深仇大恨。

何倩完全拉不住母親。

孫誠看著滿地的禮物，神情間都是尷尬。

怪只怪，孫誠是警察。

何倩的父親也是警察。若干年前，父親在一次意外中英勇犧牲了。這些年，母親一個人把何倩拉扯大。她給何倩將來嫁人的唯一一個要求，就是不能嫁警察。

何倩明白母親，母親是不愿自己走上她的老路。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巧合，何倩居然一塌糊涂地愛上了年輕警察孫誠。甚至，何倩覺得，孫誠就是她這輩子的另一半了。

一個月后，是何倩的生日。

下午，孫誠給何倩打電話，說，我訂了家飯店，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何倩說，我要回家。孫誠略有些失望，說，那我明天給你補。何倩說，你和我一起回家吧。孫誠猶豫，說，這不好吧。孫誠是想起了上一次的事兒了。何倩說，難道你想放棄我？孫誠說，當然不是。孫誠喜歡何倩。非常喜歡。

站在何倩家門外，孫誠不敢進去，一直徘徊，徘徊了有十分鐘。何倩的電話來了，孫誠，你在哪里？孫誠說，我在門外呢。

何倩打開門，看到了門外的孫誠，孫誠兩只手拎著滿滿的禮物，整個人卻有些拘束不安的樣子。

孫誠大著膽子進了屋，手上的禮物，卻不敢放下來。孫誠還是怕被扔出去了，倒不是說他太在乎這些禮物，是他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樣尷尬。

孫誠看到了何倩的母親。孫誠叫了聲，阿姨。何倩的母親似是瞅了他一眼，又似是沒瞅，但沒說話。何倩看著孫誠手上的禮物，說，這東西，你是借來一會兒準備拿回去的吧？孫誠一愣，說，沒有啊。何倩說，那還不放下？孫誠說，哦，哦。孫誠恍然明白，趕緊將禮物放在了墻角，又趕緊看了何倩的母親一眼。

好在，何倩的母親今天顯得很平靜。

很平靜地，三個人坐在桌子前。要許愿了，何倩說，孫誠，你要答應我，無論在什么時候，就算為了我，要保重自己，好嗎？孫誠愣了一下，說，好。何倩邊點著頭，邊看了眼母親。

很平靜地，過完了何倩的這個生日。

要走了。何倩說，我送送你。孫誠說，好。孫誠對何倩的母親說，阿姨，我走了。孫誠聽見，何倩的母親，像是哼了一聲。

走出門時，才發現外面的天黑了一大片，路燈已明晃晃地亮起。

孫誠和何倩并排走著路。孫誠憂心忡忡，說，阿姨看起來還是不怎么愿意接納我。何倩笑了，說，傻瓜，只要我喜歡你，就沒問題。何倩還說，你看，今天是不是進了一大步，上一回，你人被趕出來，禮物被扔了一地，這回呢？孫誠像醒悟過來似的，說，是啊是啊，我怎么沒想到這個。孫誠開心地笑了。

走了有幾步路，前面的馬路邊擺放的大排檔處，像是擁了許多人，是吵架的聲音，聲音越吵越響。很快，有椅子凳子被扔飛了，好多人，真打了起來。場面很混亂。

何倩猛地一驚，孫誠也猛地一驚。

何倩的第一反應，我們趕緊報警吧。何倩說完，看了看身旁的孫誠。孫誠似乎是想沖上去的，但看到何倩，想起了什么。孫誠也說，對，對，趕緊報警吧！

幾分鐘后，幾輛警車在一陣轟鳴聲中趕來了。遠遠的，能看到里面有人被毆打出了血，捂著腦袋，很痛苦的表情。

孫誠也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然后說，我們走吧。何倩竟然沒動。何倩的臉色有些冷，從未有過的冷。孫誠茫然，手足無措，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第二天，何倩給孫誠發了一條短信：我們分手吧。然后，關上手機，閉上了眼睛。

若干年前，何倩的父親就是在母親的阻攔下堅決果斷地沖出去阻止一場爭斗中犧牲的。

警察，就是該像父親那樣的。

要是當時孫誠不顧一切地沖出去了呢？

何倩一臉迷茫。

責任編輯/謝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