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神話劇的雙璧

謝天翊

[摘要]李好古的《張生煮海》和尚仲賢的《柳毅傳書》被稱作元代神話劇的雙璧，是因為它們之間有著許多的相同點：都采用神怪的詭奇情節來突破元代眾多愛情劇的俗套；都表現了對封建制度的不滿和婚姻自由的贊美；兩個神話劇中的男主人公都熱情純潔、忠實于愛情；兩個神話劇都充滿著神奇瑰麗的浪漫主義色彩；兩個神話劇的語言都很有功力，曲辭和賓白清新明快，生動優美；兩個神話劇都寫了龍對人的屈服。

[關鍵詞]元代神話劇；張生煮海；柳毅傳書；相同點；探析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918（2016）04-0186-02

李好古和尚仲賢都是元代雜劇作家，前者作有雜劇3種：《巨靈神劈華岳》、《趙太祖鎮兇宅》、《張生煮海》。后者著有雜劇11種，今存《柳毅傳書》一種。李好古的《張生煮海》和尚仲賢的《柳毅傳書》都是描寫龍與人的相愛故事的，被稱作元代神話劇的雙璧。本文擬談談兩個劇作的許多相同點。

一、采用神怪的詭奇情節來突破元代眾多愛情劇的俗套

由于封建勢力的強大，地位懸殊的青年男女難以結成佳偶，于是人們就把良好的愿望化為神話傳說來加以實現，這就是元代一些神話愛情劇產生的心理基礎。《張生煮海》寫潮州青年秀才張羽，借助于石佛寺讀書，夜間彈琴，被海上龍王的三女瓊蓮聽到，便來到書房相會，兩個人一見鐘情，約定八月中秋那天招張生為婿，并贈以鮫皮手帕作為定情物。張生愛慕小龍女心切等不得中秋就追向海邊，途中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遇到仙姑毛女。毛女告訴他，瓊蓮是龍女，龍王兇狠異常，要何瓊連結婚絕對不可能。張生聽了非常失望，傷心地掉下淚來。仙姑為了成全這對戀人，就送給張生銀鍋一只、金錢一枚、鐵勺一把，告訴他先到海邊舀些海水放進鍋里，然后將金錢投入鍋中，用火煎煮，鍋內水少了一分，海里水就干十丈；鍋煮干了，海水就可以見底，那龍王熬不住煎煮，就一定會答應婚事。張生聽完后就急忙跑到海邊煮海，火一起，海面就沸騰起來，龍王只得央求石佛寺長老與張生講和，應允婚事，張生終于進入龍宮和瓊蓮成了夫妻。正在此時東華上仙來到龍宮，說張生、龍女原來是天上瑤池邊上的金童玉女，因互生愛慕而被罰下凡間，水界，如今宿愿已償，應該重回瑤池，于是帶著這一對新婚夫婦返回天上去了。

《柳毅傳書》寫洞庭湖龍女三娘，嫁與涇河小龍為妻，小龍百般欺凌龍女并挑唆涇河老龍，剝下龍女冠袍，罰她在涇河邊上放羊。沒有考上進士的秀才柳毅在回家途中遇上了龍女，龍女就請柳毅捎信給遠在洞庭湖里的父母，請求搭救。柳毅來到洞庭湖邊，用龍女贈送的金釵敲響廟前的金橙樹。湖水忽然分開，出現一條平坦的大道，巡海夜叉把他接進了龍宮。洞庭龍王讀了女兒的信后十分悲痛。女兒的叔叔錢塘龍王聽了以后頓時火冒三丈，先上天奏明玉帝，然后來到涇河，懲罰了涇河小龍，救回了侄女。為感謝柳毅的傳書救女，洞庭龍王要招他為婿，柳毅不肯，錢塘君見柳毅拒絕，便企圖以暴力壓服，被柳毅的一番慷慨陳詞所說服。后來，當打扮得像天仙一樣的龍女前來拜謝時，柳毅被龍女的溫柔美貌所傾倒，但是他為了回家侍奉老母，毅然離開了龍宮。回到家中，母親已經為他聘了范陽盧氏之女為妻，柳毅雖然很是想念龍女，但他是個孝子，還是服從了母親。新婚之夜，柳毅發現盧女很想龍女三娘，一問果然如此。原來龍女一直想報答恩人，就以范陽盧氏女的名義，在柳毅歸家之前與柳母說定了親事。柳毅聽了非常高興。最后，龍女用秋虹搭成了彩橋，迎接柳毅母子同回龍宮。

二、表現了對封建制度的不滿和婚姻自由的贊美

張生不顧道路上的艱難險阻，不忘約定，毅然決然地不怕千難萬險、不畏艱難險阻尋勇敢地去找心中所愛的人。這兩個神話劇都是通過幻想的形式來反映現實的，涇河老龍和東海龍王實質上代表著頑固不化的封建家長，涇河小龍則是為非作歹的封建社會公子哥兒的典型。故事情節索然稍有不同，但是都折射了人世的社會生活，表現了對封建社會的不滿和對婚姻自由的贊美。《柳毅傳書》取材于唐代人李朝威的傳奇小說《柳毅傳》，《張生煮海》據民間傳說加以改編。我國的神話故事起源很早，從魏晉到南宋，已經有許許多多的神怪故事出現，這兩個戲雖然不是最早的神話劇，但是它們寫得都比較完整、出色，后來許多神話劇都受到了它們的良好影響。

三、兩個神話劇中的男主人公都熱情純潔、忠實于愛情

柳毅急公好義、富有正義感，為了搭救受苦難的龍女三娘，千里傳書不辭勞苦；張羽熱烈地愛著龍女瓊蓮，為了找尋心愛之人，辛勤地跋涉于海濤山崖之間。而《柳毅傳書》里的龍女三娘比《張生煮海》里的龍女瓊蓮寫得更有光彩。三娘的不幸，是封建時代婦女痛苦境遇的縮影。涇河小龍寵愛婢妾，將她遺棄了；公婆又聽信讒言，罰她牧羊受苦，但她不畏強暴，勇敢地托柳生帶信，終于獲得了自由。她對愛情的執著，表現在孜孜不倦的追求上，所以終于得到了幸福。龍女三娘的不幸能夠引起觀眾的深切同情，但她贏得了幸福的婚姻后，觀眾也為之歡欣鼓舞。但是龍女瓊蓮只在開始時寫的較有光彩，他從琴聲中引起愛慕，敢于沖破禮教藩籬，私定終身大事。后來劇本中的瓊蓮就寫得過于單薄。最初兩人純真熾烈的愛情較少封建禮教的束縛，可最后出現了金童玉女思凡下界的結尾，就使全劇涂上了神仙道化的色彩。

四、兩個神話劇都充滿著神奇瑰麗的浪漫主義色彩

浪漫主義是唐代傳奇常用的一種藝術手法。它們將神怪、愛情、俠義有機地交織起來，使故事本身就有傳奇性。它們用幻想的形式藝術地反映人生，歌頌見義勇為的進步行為，表現自由的愛情生活，并表達向黑暗勢力斗爭的精神。在《張生煮海》中，李好古運用了鐵鍋煮海水迫使龍王向張羽求饒，充分顯示了愛情力量的無比強大；而尚仲賢在《柳毅傳書》里描寫的錢塘君大戰涇河小龍，寫的氣勢磅礴、有聲有色，那些蝦兵蟹將、雷公電母殺作一團，只見“天北天南，海西海東，云閉云開，水淹水沖，煙罩煙飛，火燒火烘。卒律律電影重，古突突霧氣濃；起幾個骨碌碌的轟雷，更一陣撲簌簌的怪風。”作者運用行云流水似的文句，描摹出一幅煙詭云譎的奇景幻境，把兩個龍相斗的壯觀場面形象地體現在美妙的曲辭之中，令人贊嘆不已。又如《張生煮海》第二折中仙姑毛女一段贊頌大海的曲辭，文采也非常之美，像“黑彌漫水容滄海寬，高率峰山勢昆侖大，明滴溜冰輪出海角，光燦爛日轉山崖。這日月往來，只山海依然在，彌八方，偏九垓，問什么河漢江淮，是山呵，都歸大海。”這樣的佳句，都充滿著絕妙的詩情畫意。

五、兩個神話劇的語言都很有功力。曲辭和賓白清新明快，生動優美

如《柳毅傳書》中：

[越調][斗鵪鶉]他兩個天北天南，海西海東，云閉云開，水淹水沖，煙罩煙飛，水燒火烘。卒律律電影重，古突突霧氣濃。起幾個骨碌碌的轟雷，更一陣撲簌簌的怪風。

[小桃紅]那小龍大開水殿飲金鐘，廝瑯瑯幾部笙歌送，不覺的天邊黑云重。昏鄧鄧敢包籠，忽刺刺半空霹靂聲驚動，古都都揭了瓦隴，吸哩哩提了斗棋，滴溜溜早翻過水晶宮。

以上兩個曲子都成功地從口語中提煉出了繪聲繪色的重疊擬聲詞來修飾語句，像“卒律律”、“古突突”、“骨碌碌”、“撲簌簌”、“廝瑯瑯”、“昏鄧鄧”、“忽刺刺”、“古都都”、“吸哩哩”、“滴溜溜”等等，讀起來通俗易懂，音樂感相當的強。

李好古《張生煮海》也善于運用重疊擬聲詞來使語言清新明快，富于音樂感比如：

[那吒令]聽疏刺刺晚風，風聲落萬松；明朗朗月容，容光照半空；響潺潺水沖，沖流絕澗中。又不是采蓮女撥棹聲，又不是捕魚叟鳴榔動，驚的那夜眠人睡眼朦朧。

[寄生草]他一字字情無限，一聲聲曲未終。恰便似顫巍巍金菊秋風動，香馥馥丹桂秋風送，響珊珊翠竹秋風弄。咿呀呀，偏似那織金梭攛斷錦機聲；滴溜溜，舒春纖亂撒珍珠進。

兩個神話劇的語言都具有平易淺近，感染力強的特點。

六、兩個神話劇都寫了龍對人的屈服

龍王不近情理、兇狠殘暴，而柳毅、張羽這樣普通的人則是人民群眾的代表。古代皇帝常常以龍作為權威性的象征，這兩個戲對龍王權威的打擊，正是元代老百姓們反抗封建統治至高無上的權力的一種形象反映。當然啦，除了這兩個戲之外，像《寶蓮燈》、《三姐下凡》、《槐蔭樹》等等神話劇，一直在民間演唱傳播，這充分說明了神話劇以其幻想精神在任何時代都會受到人民群眾的喜愛。

以上談了《張生煮海》和《柳毅傳書》的幾個相同點，當然它們也有不少的不同點。比如：《柳毅傳書》的戲劇結構比較嚴謹，它以悲劇開頭，以喜劇結尾，中間有激戰的場面，也有慶宴的鋪陳；場次布局起伏變化、舞臺氣氛濃淡相間，每一折有小高潮，結尾又重起波瀾，給人以搖曳多姿的感覺。正因為《柳毅傳書》有如此良好的劇場效果，所以長期以來一直被各種地方戲搬演，歷元明清三代不衰，直到今天仍然活躍在戲劇舞臺上，還被搬上了銀幕，影響深遠。而《張生煮海》的結構顯得比較松散和平淡，這主要是因為劇本沒有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和矛盾沖突，但是這個戲劇情節的發展的層次還是比較清楚的，每一折都為下一折留下可應有的懸念。戲劇沖突雖然不激烈，但是還能夠步步引人入勝，猶如一篇優美的散文，于平淡中見精神。

（責任編輯：封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