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刀
我的第一次賭博,是小學一年級,在上學路上。那是一個路邊糖果攤,小販是個老頭兒,支起一塊板,板中心插了根軸,軸上釘著一竹條,條尖垂下鐵絲。板上呈放射狀畫有幾個格子,一毛錢轉一次,看鐵絲停在什么格子里,相對應的有什么獎品。獎品一般是一粒糖,一把炒豆,一根冰棍,一張貼貼紙,一本小人書,終極大獎是兩元錢。小拇哥大小的寬度,命中機率跟芝麻差不多大。獎品諸如此類,反正大多值不了一毛錢。但是因為有著二十倍的倍率,大家奮勇當先,都想以小搏大,再不濟也換把炒豆嚼一嚼,嘴總不至少閑著。
破產的悲劇時有發生,開始有同學偷媽媽咪啊的錢,一把一把的炒豆吃進肚子去,實在吃不完就分給同學,而分到炒豆的同學又會鼓動主人再試一把。每次兩元錢就差那么一點點就到手了。這個萬惡的老頭兒啊。后來家長說,你們這群傻瓜蛋子,這是個騙局,兩元錢你們永遠到不了手的。下面有磁鐵,磁鐵你們懂嗎?在家長的強烈抗議下,聽說有家長氣得拿鞋拔子打人了,老頭兒移了個地方另起爐灶去了。因為這家長他兒子,我同學小馬,每天一偷,終于讓他爸逮個正著,還不得往死里揍呀。
長大了,高考也是一場豪賭,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當成賭資似的。先是從分班開始,文科還是理科呀?說實話,當時腦袋瓜子沒有概念,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文還是想武,能文還是能武。文科理科跟以后就業、人生、興趣、心情的關系,那根本連紙上談兵的程度都沒達到。瞎選唄,憑感覺。其實也不完全是憑感覺,是憑姿色!文科班的女生那不是理科班女生能比的。于是,你懂的,文科班,我中意你。
考上大學是1997年。當年還沒有什么985高校,還不知道這種分級制度極大影響了中國高等教育的格局。小小愣頭青,開始背古詩。因為讀的是以“中文政教,吃飯睡覺”著稱的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請注意,不是大本,是專科。過了兩年,又面臨一次選擇。是參加中期選拔上大本再讀兩年呢,還是直接參加工作拉倒。有親戚說,工作吧,賺錢,你媽腿不好。有同學說,書中才有林妹妹,書中才有黃金哥,不讀哪成呀。有朋友說,出來吧,喝大酒,有肉吃。我說出來有出來的好,窩里有窩里的香,就是怕考不上。最后老爸一錘定音,怕個錘子喲,讀上去。
出社會,老想著賺錢,學人家炒紙黃金,結果一夜回到解放前。按老媽的話是,老婆本都送人了。我說媽,您再把我的兒子本也拿出來,咱再賭一把。買房,這回對了,雄糾糾氣昂昂跨過了鴨綠江。換單位也得賭一把。人生地不熟的,會不會被下套子摔跟頭起不來啊。會不會人家騎著摩托車啊開著法拉利顛了,不帶著咱啊。會不會你剛走原單位就發大錢哪。等等。
結婚這局子賭得有點大。從相親到拿證,不足十個月。介紹人說了,放心啦,你劉姐你還信不過嗎?這家子,鐵鐵的,妥妥的,包你感覺暖暖的。OK。小丫頭片子脾氣這么差,我也就挺過來了。現在兒子九歲,蹦蹦跳跳真可愛,就是不吃蘿卜和青菜。
生兒子之前,我們去了一趟港澳游,經歷了一場正式的賭局。我們叫囂著去澳門搏殺,那哪叫搏殺呀,就是花一百港幣,體驗一下生活。買大還是買小?買小,一秒鐘的事,錢就是別人家的了。這種運動不適合我的小心臟和扁口袋。不適合我不代表不適合別人,這種玩意兒恐怕一千年后還會存在吧?貪就是人性,跟基因一樣,與生俱有。
我們就這么從小到大賭過來。賭夢想能撐過現實,賭現實能HOLD住夢想。賭選的鞋適合你的將來,賭你愛的人也能愛上你,賭時間能讓你忘記一切后悔。
無論如何,關鍵在于,我們要愿賭服輸。
因為,從你拿起骰子丟出去選擇的那一刻開始,結局也許只能交給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