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鵬霄
念念難忘陳老師
文/杜鵬霄

我從外地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到陳老師的靈前點一炷香,然而趕幾十里地后到省作協(xié)時,已經是晚上8點半,作協(xié)大門剛剛封閉,工作人員已下班,吊唁堂的大門也已上鎖,要悼念得等到第二天早8點。后經過一番艱難的交涉我被允準進入吊唁堂,于是我對著陳老師的遺像深深地彎下腰去,將我?guī)滋靵淼乃寄詈统镣此瓦M恭敬的三個鞠躬之中。
現(xiàn)在的吊唁堂是陳老師當年辦公寫作的地方。1997年,我第一次踏入這個房間,想請已經獲得了第四屆茅盾文學獎的陳老師給我的長篇小說處女作《佛坪》寫個序言。這是我首次拜訪陳老師,和我一同前來的有早已和陳老師熟悉的西安晚報社高級編輯郭興文和陜西日報社副刊編輯耿翔。
陳老師很是客氣地讓我們坐下,寒暄之后,郭興文便把我作了一番介紹并說明了來意。陳老師看了一下我,吸了一口煙后說:興文,我近幾年來很少為人寫序了,原因很簡單,我要是寫序,得要把文章全部看完,然后才能下筆,不會作那些應景文章,既然答應給人寫,就得老老實實地寫,不要把那些云里霧里的文字堆砌一起說一些大而無用的話,這是我的一貫做法。但是這幾年我的眼睛花得厲害,看東西很是費勁,短文章看了還罷,長文章看了眼睛澀的睜不開,所以一般不再給長篇小說寫序了,請你原諒。陳老師說到這里又轉過臉來對我說:不是說你是生人我就不給你寫,確實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能寫了,也請你諒解。然而郭興文心有不甘,接過話頭慢條斯理地說:陳老師,他是我的朋友,平常寫了不少東西,我此前把他的書稿看了,寫得還不錯,另外稿子是打印稿,看起來不太費勁,你看能不能在扶持文學青年的份上,破例寫上一篇序行不行?陳老師搖搖手說,真的不行,你我都是老朋友了,我對你沒有說假話,不是對這位新認識的作者如此,我對所有前來請我作序的人都是這么說的,沒有例外過。最后郭興文又說:陳老師,我的朋友也是一片誠心,能不能這樣,你看不了文章,你給小說題個書名成不成?陳老師一聽朗聲地笑著欣然答應。當我們起身離開時,陳老師把我們送至門外,握著我的手說:寫作是件辛苦的事,堅持下來不容易,你得好好堅持,堅持下來就會有收獲。
陳老師果然為我題寫了書名,過了不長時間便打電話讓耿翔來取,而且分文不取。我如獲至寶,很快將字送到印刷廠發(fā)排,出來后真是不同凡響,拿到書后的朋友說,陳老師能給你這個無名小卒題寫書名,可見陳老師對后學者的一種關愛之情,一個大腕能做到這一點,那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從此我和陳老師有了不間斷的聯(lián)系,時不時打電話發(fā)短信進行問候,方便時還能請陳老師到飯館吃些北方的小吃。每次坐在一起時,陳老師就會對我在報上發(fā)表的散文和書法作品做一些真誠、愛護并充滿新意的評論,這些都充分表明陳老師是在時時關注著我,并通過這種關注對我的文學成績加以了解,他的這種關注成為我不斷前行的一種動力。后來,當他聽說《佛坪》被改編成電影在中央電視臺電影頻道播放后獲了優(yōu)秀影片獎所以可能會再版一次時,他主動給我用榜書在四尺大的宣紙上又一次題寫了書名。
當我的第五部長篇小說出版后,要開一個作品研討會,想請陳老師出席助陣,然而作品研討會的時間恰好和中國作協(xié)的作代會沖突,陳老師已經在北京準備開會了,于是他在電話里告訴我:你可以以我的口氣起草一個短文,在電話里讀了給我聽,我聽聽合適了,你就在會上念一下,也算是我對你的一種祝賀。當我在電話里把郭興文起草的一篇短文念給他聽完后,他當下就說:好,很好,就按這篇文章在會上一念,表示對你的祝賀。想想陳老師正在作代會上,遠隔千里之遙,能撥會務之繁忙,十分耐心聽取一個青年作者的短文,如果不是一個溫厚長者是不會有這般作為的,這段文字對我的作品研討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是用再多貴重的物質都難以換來的精神力量!
現(xiàn)在我站在吊唁堂里,再也聽不到陳老師那朗然笑聲繞梁飛轉,再也見不到陳老師那和藹笑容撲面而來,再也聞不到陳老師那濃濃的雪茄嗆人鼻息,惟有堂上高懸著的遺像讓人恍如夢境,悲從中來。然而看到吊唁大廳里許多政要名流文學大家的挽聯(lián)挽幛,卻讓我心生慰藉,一個作家能享受如此隆重的哀榮,是陳老師的榮耀,也是文學界的榮耀。《論語·子罕》有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愿陳老師的大道品性,如那江河流水一般,源遠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