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東峰
謝富治其人
文/吳東峰

謝富治,建國后曾任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文革”中權傾一時,紅極一時。
謝富治,湖北黃安(今紅安)人,木匠出身,中等個,國字臉。濃眉大臉,鼻圓嘴闊。露齒甚溫和,閉嘴極嚴肅。眼光銳利,精瘦能干,說話嘴略歪,神色似有苦相。有人謂其相曰:“有福相而無福命之形。”
建國初中共云南省委原常委祁山告訴我,謝富治寡言少語,原則性強,干勁也大,獨來獨往,很少理人。許多人與之共事多年,未知其所思,未知其所想。我采訪多位與謝共事者,亦有言:“謝富治是一位有原則性之人。”而謝富治兄弟謝富禮則言:“謝富治不多言但多心。要是沒有那么多的鬼心思,怕不會死得這么早。”
郭林祥將軍曾回憶,謝富治政委工作經驗豐富,常下基層檢查工作,好的表揚,差的批評,原則性極強。檢查工作后,常與郭同睡一個炕。郭繼言,謝富治也偶爾與機關干部一起打打撲克、下下象棋。他給人的印象是當時一二九師群眾反映比較好的政工干部,常常受到劉鄧首長的表揚。
1942年,謝富治任太岳軍區副司令員,陳賡任司令員,從此,開始了陳謝七年的合作。陳康將軍(太岳軍區第四軍分區副司令員,建國后曾任云南軍區司令員)對我說,陳賡將軍愛開玩笑,開玩笑也是有分寸的,不是稀里馬哈亂開。謝富治比陳賡深沉,愛擺架子,為人不錯,水平一般。
謝富治因根正苗紅,進步極快。參加革命不到一年即入黨,兩年升任團政治處主任,后任師、軍政治部主任。后調紅四方面軍總部,任紅四方面軍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中共川陜省委組織部長。
最早重用謝富治的是張國燾而非毛澤東。紅四方面軍肅反中,謝富治提出“要勇于懷疑一切”的口號。張國燾對此口號贊許有加。張國燾在四方面軍的政治會議上多次夸獎謝富治是“革命的尖銳的錐子!”據說,謝富治在紅四方面軍時期負責的主要是清洗軍隊和分局內部被懷疑的干部和提供清洗的證據及名單。
程訓宣,湖北黃安人,聰明好學,大膽潑辣,相貌俊俏。1928年投身革命,1929年底和徐向前結婚。1931年“肅反”時,被紅四方面軍保衛局逮捕,關押于王錫九村,雙手捆綁吊梁上,慘遭拷打,未果。1933年秋被殺害。是時,徐向前在前方打仗,只知其夫人受組織審查,也不便過問,直至1937年到達延安方聽周純全告之被害消息。徐向前曾問周純全:“她有什么罪過?”周回答:“沒有什么罪過,抓她就是為了搞你的材料嘛!”
據《紅四方面軍肅反資料實錄》載:“謝富治在肅反中積極配合黃超等人收集和誣陷徐向前同志、傅鐘同志、王樹聲同志的材料,采取無中生有等卑鄙手段對上述同志采取不正當的處理行為,程訓宣事件就是最能夠說明問題的。”
張國燾叛逃后,毛澤東曾言:“我們共產黨員要有坦白的襟懷,有了錯誤不怕,要勇于改正錯誤,比如謝富治同志,也受過張國燾的欺騙,但是,他不僅改正了錯誤,還幫助黨中央及時地挽救了一些還在錯誤中糊涂著的其他好同志。”《中共中央關于張國燾同志的錯誤的決定》中明確提到,“根據謝富治同志揭露,張國燾對于中央一貫陽奉陰違”,等等。
建國后,謝富治任中共云南省委第一書記、昆明軍區司令員兼政委,集黨政軍大權于一身。原昆明軍區老干部馬天佑告訴我,那時的謝富治還是很清廉的。一天,謝富治到邊境某縣蹲點,輕車簡從,粗茶淡飯,和鄉親們同吃同住同勞動。返回時,發現車子后備廂里裝有雞和肉,謝不悅,即問秘書:“怎么回事?”秘書說鄉親見他喜歡吃當地的山貨,便送來了。謝富治立即叫秘書把雞等送回,回昆明后即把該秘書調離到邊遠小縣當縣長。
1959年,廬山會議之后羅瑞卿卸任公安部長。是時,中央提名的公安部長候選人有楊成武、楊勇等。毛澤東在候選人報告中提筆寫道:“富治同志如何?請政治局議一下告我。”此批示似為商量,實為敲定。謝富治任公安部長后,一時議論紛紜。毛澤東又出面解釋:“公安工作很重要,但是,不能總是一方面軍里面出人,要搞五湖四海,彭德懷他們搞個軍事俱樂部,就不是馬列主義嘛,富治是四方面軍的,但是,他對黨的忠誠是經得起歷史考驗的嘛,有什么問題可以來找我嘛。”
1966年9月26日,我隨溫州紅衛兵赴京接受毛澤東檢閱,宿長安街公安部內一棟老式房子。突然,一群干部模樣人物推門進來,其中一位穿綠呢大衣者居中,中等身材,和藹慈祥。隨從者大聲說:“謝副總理來看望大家了!”謝副總理者,謝富治也。
謝富治滿面春風,和藹慈祥,親切地問大家: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我是時年輕,不諳世事,高聲說:“我們吃不慣饅頭,要吃米飯!”附議者甚眾。謝富治微笑點頭。次日早餐,食堂里便增加了一桶又軟又香的天津小站米飯。
謝富治“文革”中紅極一時。據韓愛晶回憶,1968年7月28日凌晨,毛澤東召見聶元梓、蒯大富、韓愛晶、譚厚蘭、王大賓五人,解決工宣隊進校園事。謝富治深夜兩點多,即到人民大會堂西門外過道的門里等待。將軍對紅衛兵頭頭彬彬有禮,輕聲問道:“都來了嗎?”“大富還沒來啊!”“不等了,你們先進去吧!”快進大會堂湖南廳時,謝突然停住腳步催道:“快進去!快進去!毛主席在里面等你們好一會兒了。”
韓愛晶又言,接見畢已九點,謝富治帶他們五人到小飯廳吃早餐,謝富治說:“已經九點了,毛主席還沒有睡覺,我們吃點飯,然后討論怎樣傳達毛主席的指示。”飯后,謝與五大學生領袖于飯桌上邊議邊寫,整理了一千多字的通稿。謝念了兩遍,又做了更正,五個人都簽了名。謝富治拍板言:“我看先照這份稿子傳達,其他內容今后再說。”這就是第二天印著大紅標題在北京散發的統一稿。韓愛晶說,當時謝富治給他的印象既像大管家,又像秘書長,確是“文革”的紅人!
“文革”中,謝富治聞風搶先批其老首長鄧小平。某日,傅崇碧私下與之言:“小平是你的老領導,是上過《毛選》的人。你批的那些事,我怎么沒聽說過?”謝富治得意洋洋地說:“你沒聽說過的事還多著呢!”某日,謝富治與傅崇碧介紹經驗:“對江青同志要尊敬,握手要用雙手握。”傅崇碧聞之愕然。
“文革”中,謝富治首提“砸爛公、檢、法”口號。“公、檢、法”者,即公安局、檢察院、法院。由此全國立即掀起“砸爛公、檢、法”高潮,政法系統癱瘓,法治蕩然無存。
1970年的廬山會議后,軍隊高層曾流傳一首唐詩,題為《焚書坑》,作者章暍。其詩云:
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有人反映此詩黃永勝曾在不同場合引用過,謝富治聞之如獲至寶,并向毛澤東報告黃先后與韓先楚、王必成、許世友等人念過此詩事。毛澤東聞之格外警覺,南巡中嚴厲點名黃永勝:“我就不相信,黃永勝就能指揮解放軍,解放軍就聽他一個人的?有人說我是秦始皇,希望我快點死,死了他們好上臺啊。”
謝富治在“文革”中整人太多,積怨甚深,晚年犯下“心病”。據陳康將軍回憶,謝富治臨終前,陳康將軍曾到北京看望他。是時謝富治尚認人,見老同志尤激動,口中喃喃言:“×××不是我要整的……”陳康臨別時,謝緊握其手,反復說:“我在云南沒干壞事啊!”
1972年2月,謝富治病故。8年后,謝富治被定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主犯。1980年10月,中共中央開除其黨籍,骨灰盒也被移出了八寶山革命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