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周
家屬“農轉非”和就業往事
文/商周
1965年,我從西安體育學院畢業,支邊到迢迢千里的內蒙古喀喇沁旗的一個中學去教書。1968年,因緣際會,使31歲的我獲得一位26歲的農村姑娘的一片冰心。這位眼睛動人的蒙古族姑娘雖然只是高中畢業,但卻在中小學當過臨時代課教師,她是我心目中的“王昭君”。愜意地歡度蜜月后,我馬上就為娘子申報“農轉非”的戶口手續。然而當時正值方興未艾的“文革”,自治區關于家屬“農轉非”的規定,成了一紙空文,我去幾次都吃了閉門羹。
因為“出了門的姑娘是潑出去的水”,所以娘子娘家的生產隊不再給她留口糧,一時娘子成了黑人黑戶,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加之岳父十年前已被錯打成“歷反”分子,所以娘子的“農轉非”問題因處處亮起紅燈而擱淺。
結婚后的3年里娘子為我生了兩個兒子。為了娘兒仨的吃飯問題,我只能厚著臉皮緊盯著旗糧食局不放松。最后在蘭股長的關照下,按“假儲糧”精神,終于給娘兒仨批準了3年的口糧。

“文革”時期雖然“農轉非”辦不了,但卻能大張旗鼓、雷厲風行地執行“五·七”指示精神。作為一項硬性政治任務,從沈陽下放來的干部家屬都必須輪流去插隊,于是娘兒仨的戶口沾了這個光而入到了離學校七八公里山溝里的一個生產隊,總算解決了口糧問題。
人是張口的貨,兒子們天天在成長,我們在借貸中過著清苦的日子。于是我和娘子學習《梁秋燕》,春夏“手提著竹籃籃,又拿著鐵鏟鏟,把呀把菜剜。”秋季倒土豆、拾棒子穗、撿黃豆莢,秋風掃落葉時,起早貪黑地趕著摟樹葉,假期時則上山打柴,同時還背著人開了點鎬頭地(十邊地),種點可當飯吃的山藥和豆角……由于經濟十分拮據,娘子先后患了大粗脖子、高血壓、頑固性便秘等病患,并且無經濟能力醫治。
我們在十分清苦的生活中熬煎了八九年,直到1976年深秋,終于迎來了粉碎“四人幫”的特大消息。形勢勢如破竹的大好,僅僅一年后,在大雪紛飛梅花馨香以及喜鵲“喳喳”的吟唱聲中,我倆望穿秋水等了近十年的“農轉非”問題終于劃上了句號。
娘兒仨“農轉非”落實后的次年,便迎來了環保單位招收家屬工的好事,娘子喜出望外地去旗醫院參加體檢時,因顯鼻子顯眼的大粗脖子,體檢無法過關。后來娘子遇到了一個免費切除大粗脖子病患的機遇,但卻再沒有碰到招工的機會。娘子的就業迫不及待,我只能馬不停蹄、人不歇腳的找旗勞動局。社會招工無望,只有苦苦哀求旗勞動局開恩。勞動局架不住我的軟磨硬泡便說,只要學校后勤接收工人,勞動局就給予辦理手續。于是我興沖沖地跑到校總務處,然而校總務處的負責人因為對我有怨氣而始終保持緘默。一次,市教育局長乘小車來校辦事,我趁機將上訪信塞進局長的車里,但最終卻沒有回音。后來娘子找到時任旗工業局長的遠房叔伯陳玉昌府上,滿以為就業問題可以解決,誰料想因政審時有人給娘子摻“黑沙子”而攪黃了此事。

最后,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娘子幾經周折找到她當年當過代課老師的那個中學的校長徐兆更。徐兆更時任旗教育局局長,在他和時任旗衛生局長姜學孟的關照下,娘子最終被旗衛生局下屬的環保單位接納。到此,娘子的就業問題才劃上了一個瓜子模樣的句號。
娘子到環保單位上班時已40歲出頭,而且身體每況愈下,但她執著、倔強地決定一定要干出名堂來。當時自治區政府在各旗、縣開展“阿吉奈獎杯”(飛馬獎杯)競賽活動,娘子被單位委任為組長。她早出晚歸,任勞任怨,不但高標準完成本職工作,還積極幫助老弱職工干活,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而且數次病倒在工作崗位上。最后,喀喇沁旗被自治區政府授予了“阿吉奈獎杯”,娘子也光榮地當選為內蒙古工會第4次代表大會代表。然而,娘子終因積勞成疾而患急性尿毒癥離開了世間,年僅49歲。
值得欣慰的是,娘子去世后,兩個兒子不忘母親的諄諄教誨,刻苦讀書,認真做人,數年后雙雙獲得博士學位。長子現任上海某大醫院主任醫師,次子現任西安某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