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翻譯不可任性

辛獻云

近兩年，“任性”一詞在網絡上的走紅實在有些任性。在某語文雜志發布的《2015年十大流行語》一文中，“任性”一詞排在第七位。“任性”的流行據說和一個真實的事件有關。有位老伯在網上買保健品，落入了騙子的圈套，接二連三地給騙子匯錢，在匯到七萬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了，但他非但沒有報警，反而繼續給騙子匯錢，最后共給騙子匯出50多萬元。有人問他為什么明知受騙還要繼續匯款，老伯的回答令人大跌眼鏡：“我就是想看看他們究竟能騙我多少錢！”于是有網友驚呼：“有錢就是任性！”“任性”一詞由此流傳開來，迅速躥紅網絡，不僅衍生出各種“任性”的變體，甚至還走進了政治話語，成為“兩會”上一個耀眼的詞語。如何將“任性”譯成英語也引起了人們廣泛的關注和討論。

“任性”的傳統意義

根據百度百科，“任性”具有如下含義：①聽憑秉性行事，率真不做作；②恣意放縱，以求滿足自己的欲望或達到自己某種不正當的目標；③執拗使性，無所顧忌，必須按自己的愿望或想法行事。由此可見，“任性”既可用于褒獎，也可用于貶抑。那么在英語中，“任性”都有哪些對應的詞匯和表達呢？通常，漢英詞典中提供的“任性”一詞的翻譯往往是形容詞性的、貶義的，如self-willed、wayward、unrestrained、intractable、headstrong、willful等。此外，在一定情境下，下列英文詞匯也均可表達“任性”之義：self-indulgent、impulsive、pig-headed、uncontrollable、undisciplined、wild、unruly、stubborn、as stubborn as a mule、on a whim、at will、follow ones own way/heart/mind/natural disposition。

“有錢就是任性”及其變體

隨著“有錢就是任性”的迅速蔓延，網絡上衍生出各種該表達的變體，如“有才就是任性”“有權就是任性”“年輕就是這么任性”等。同時，網上也展開了對該流行語翻譯的熱烈討論，其中受到不少人推崇的譯法是“I am rich and bitch”或者“I am a rich bitch”。但筆者認為這一翻譯并不合適，因為bitch畢竟具有較強的粗鄙意義和較濃的貶義色彩，而且bitch并沒有“任性”的意思，也沒有漢語中那種揶揄、戲謔和調侃的色彩。“有錢就是任性”還有另外一種譯法，即“I am rich and willful”。該譯法雖然較為中規中矩，卻也能夠達意，在某些場景中變換一下形式，也可取得較好的效果，如：“What a rich but willful guy！”對于“任性”的英譯，著名詞典編纂家陸谷孫先生也表達了他的看法，他將“有錢不表示可以任性”譯為“having money doesnt mean one can spend it wantonly or wastefully”。但作為流行語的翻譯，譯文同樣應該簡潔、有力、上口、易記，同時也應體現出霸道、任性的口吻以及揶揄、調侃的色彩，因此可以嘗試下列譯文。

1. I am rich so I am the boss！ （我有錢，我做主！）

2. What a willful/extravagant moneybag！ （好一個任性的/奢侈的闊佬！）

3. What a reckless/headstrong millionaire！ （好一個任性的大富翁！）

4. A moneybag knows no restraints. （有錢就是任性。）

5. I am rich and I know no restraints. （我有錢，我任性。）

6. Talent knows no restraints. （有才就是任性。）

7. Youth knows no restraints. （年輕就是任性。）

“大家都很任性”

“任性”不僅在網絡和普通民眾中流行，也進入了政治話語，成為政治人物接地氣的象征。在2015年3月的“兩會”上，時任政協發言人的呂新華在新聞發布會上談到反腐時說：“黨和政府以及人民群眾在反腐問題上的態度是一致的。我套用一句網絡熱詞，就叫‘大家都很任性，在這點上，大家沒有分歧。”對于這段話，當時的口譯員張蕾是這樣翻譯的：“I should say， the Party， the government， and the general public actually adopt the same attitude when it comes to anti-corruption. So we can be said to be capricious in fighting against corruption， and we are entitled to be so.”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張蕾給出了如此完整的翻譯，實屬不易，但她將“任性”譯成capricious，確實值得商榷。根據在線詞典Vocabulary.com，capricious的意思是“determined by chance or impulse or whim rather than by necessity or reason （受一時沖動或心血來潮的支配，而不是出于必要性或者理性）”。顯然，這是一個貶義詞。而呂新華所說的“任性”并沒有任何貶義，“大家都很任性”并不是說在反腐問題上大家都是一時沖動或者心血來潮，而是說大家都毫無保留地給予支持。因此，這句話可以譯成“We are going all out to fight against corruption”“We are sparing no efforts in fighting against corruption”或“We are all in for the anti-corruption campaign”。

“有權不可任性”

還是在2015年3月的“兩會”上，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Government Work Report）中談到簡政放權時，也用了“任性”一詞：“大道至簡，有權不可任性。”我們先來看看三家主要媒體或機構的譯文。

《中國日報》：It goes without saying that power should not be held without good reason.

中國網：Those in power must not stubbornly pursue their own aims.

中央編譯局：Power is not to be used arbitrarily.

《中國日報》用了一個三重否定句，將如此簡單、霸氣而又響亮的一句話譯得拖泥帶水、拐彎抹角，讓人摸不著頭腦，而“not … without good reason”的表達也不完全符合總理“不可任性”的本意。中國網則譯成了“當權者不應該任性地/頑固地追逐自己的目標”，削減了“有權不可任性”所涵蓋的內涵，也是不夠準確。中央編譯局的譯文則簡潔準確，在措辭、結構和語氣等方面都與總理的原話相吻合。除此之外，筆者還提供了幾個譯文供大家參考。

Power is not to be abused.

Power is not to be used without restraints.

Power must be caged.

Power should not be exercised willfully.

由此可見，“任性”從普通詞匯變成炙手可熱的網絡流行語，從普羅大眾的調侃用語走入政治話語，其含義和色彩一直處于變化之中，所以對它的翻譯也要與時俱進，切合語境，而不可任性妄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