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歐與西歐矛盾再現：難民問題分裂

歐盟孫博

【摘 要】 當越來越多來自西亞、北非的難民涌入歐洲，歐洲面臨著二戰以來最為嚴峻的難民危機：歐洲各國不同反應使歐洲團結遭遇挑戰，難民危機使本來就并不一致的西歐和中東歐之間的鴻溝進一步擴大，更將在長遠和深刻的層面上對歐洲各國的國內政治和社會生態造成影響；經濟復蘇延緩帶來國內深層次危機，多元社會文化沖突和社會治安問題，也使歐洲社會對難民多有反感；難民問題，將深刻影響歐洲政治的未來。

【關鍵詞】 歐洲；難民；政治；影響

2010年起，席卷西亞、北非的“阿拉伯之春”使相關國家國內政治秩序崩潰，造成地區局勢十分動蕩，國內戰亂不斷，這些國家的人道主義狀況每況愈下，大量來自突尼斯、敘利亞等國的難民為逃離已經失控和戰亂的國家，跨越地中海進入歐洲。“伊斯蘭國”的興起進一步加劇了該地區的動蕩和戰亂局勢，越來越多的難民涌入歐洲，造成了二戰以來歐洲面臨的最為嚴峻的難民危機。

一、歐洲各國不同反應使歐洲團結遭遇挑戰

據統計，從敘利亞戰爭開始以來，超過470萬的難民前往鄰國埃及、伊拉克、約旦、黎巴嫩和土耳其，使之成為二戰以來最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這場危機的解決需要更多國家的支持去接收大量的難民。有17個歐洲國家為這些難民提供了31，800個重新安置地點，并為難民提供人道主義和其他形式的準入。[1]另外，據聯合國難民署的數據顯示，2015年1月至8月間，已有超過30萬難民和非法移民橫跨地中海前往歐洲，高于去年全年的21.9萬人，途中死亡或失蹤人數或已超過2500人。[2]這給歐洲各國都造成了空前的壓力。

面對日益嚴峻的難民危機，新老歐盟成員國之間出現嚴重的認知差異和政策上的對立，歐盟內部就難民安置問題難以協商一致。“歐盟新成員國盡管完成了經濟轉型的任務，建立了市場經濟體制，在經濟趕超上取得長足進展，但是在經濟發展水平、福利水平以及綜合國力上與歐盟老成員國之間存在著很大差距，在應對難民危機上缺乏足夠的資源。”[3]另一方面，不同于西歐國家的開放性，中東歐國家自國家封閉性走向開放性的時間不長，沒有同多元文化互相融通的歷史文化傳統，盡管加入了歐盟，但邊界意識依然較強，不具有西歐所達到的國家開放性水平，在難民接受問題上不僅沒有歷史經驗和現實條件，同時缺乏的還有心理上的認同和包容。這些因素都使中東歐國家在面臨難民問題時不可避免的出現心理上的抵觸和政策上的抵制。

從現實情況來看，歐盟內部關于難民問題的討論總是引起各國之間的緊張甚至對立。2015年6月25日，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盟峰會上，盡管得出了結論的草案，但歐盟內部對于該問題的分歧也公開化。希臘和意大利希望通過“強制配額”的方式讓其他歐盟國家分攤他們的壓力，而波蘭、匈牙利、捷克以及斯洛伐克認為“強制配額”的辦法“不可接受”。西班牙同樣表示反對。波羅的海國家則稱完全放棄接納敘利亞人或者厄立特里亞人。歐盟委員會此前確定要所有成員國分攤4萬名到達希臘和意大利的避難申請者以及2.4萬名聯合國難民。遭到包括法國在內的12個歐盟成員國的反對。[4]

2015年9月22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舉行內政部長會議上以非常罕見的投票方式決定強制成員國攤分接收12萬難民。[5]該項決議遭到包括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等國政要的公開反對和抵制。與此相對應，西歐國家，尤其是德國則在難民接收問題上報以特別積極的態度，法國也對拒絕接受歐盟“攤分”決議的國家提出了嚴肅的警告。“歐盟有共同的邊界，但沒有共同的移民政策，這是歐盟的制度缺陷。目前的難民危機提高了解決歐盟制度性缺陷的緊迫性。”[6]應該說，除了各國不同的經濟、社會承載能力和歷史傳統、民族心理等因素影響外，歐盟在解決難民接收問題上的沖突和難以協調一致的“尷尬”確實凸顯了這一制度弊端，從而使歐盟團結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歐債危機的爆發曾經一度引發了國際社會對于歐洲一體化進程倒退的擔憂，但由于以德國為首的西歐國家在經濟上的強力支持，重新構筑了歐盟的團結，然而，歐債危機還沒有完全度過，難民危機使歐盟一體化遭到更大的危機。2015年10月波蘭右翼政黨法律與公正黨贏得總統與議會進而全面執政，其上臺后修改公共媒體及憲法法院法律等問題引發歐波沖突，1月19日歐洲議會專門針對“波蘭是否違反歐盟法規”而展開討論，[7]德國甚至提出要對波蘭在歐盟中的投票權進行制裁，雖然事件最終得到平息，但一方面維謝格拉德集團國家（波蘭、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地區關系得到提升，東歐利益呈現趨同。另一方面中東歐國家與傳統西歐大國間矛盾激化，東、西歐利益出現嚴重分裂。引發以上問題的最初矛盾點就是歐盟的強制難民配額政策，波蘭前政府在2015年由于兩次被強制分配6500名難民，進而引發了波國內“波蘭國家利益被西歐嚴重侵犯”的討論。

二、經濟復蘇延緩帶來的國內深層次危機

難民危機不僅導致歐盟內部新老成員之間的對立，使在地區一體化方面始終走在前面的整個歐洲被撕裂成西歐和中東歐兩個相互矛盾的地區，還將造成歐洲各國社會內部的分化和對立。這種分化和對立將首先歸結于歐債危機后各國經濟發展的緩慢，其次將會伴隨著越來越多的難民涌向歐洲從而造成歐洲國家政治上走向右傾化道路

眾所周知，歐洲，尤其是西歐和北歐是典型的福利國家，具有完善的社會福利體系，然而，這一社會福利體系卻使廣大西歐國家面臨嚴重的財政負擔，同時，西歐各國政府正試圖通過降低社會福利水平和提高個人稅收等一系列方式對福利政策進行改革。尤其是在歐債危機的背景下，西歐各國政府進一步認識到社會福利改革的迫切性，這些影響公眾福利的政策理所當然的受到民眾的抵制和反抗。對于長期依賴并已習慣于享受政府提供的高福利政策的西歐人民而言，降低福利被認為是不可接受的，這在2009年希臘國家債務危機后的反應就可見一斑，當德國提出以希臘國家政府降低國內福利為代價換取德國方面的援助時，希臘表示拒絕。即使在國家破產的情況下，希臘政府和人民也不愿意放棄其一直以來奉行的高福利政策。

然而，為應對此次難民危機，各國為難民安置所支付的成本會比之前預計的更高，這會使剛剛經歷歐債危機，國家經濟發展正在緩慢恢復期的歐洲國家陷入新的困境。為接收和安置難民所付出的公共財政數額之巨大，將直接影響歐洲國家經濟回暖的速度，并導致社會的分化。“數以百萬計的難民的涌入，必將讓歐洲國家的主流民眾、特別是社會中堅力量的中產階級和企業家階層，逐漸產生反移民的情緒，從而不愿意為這些難民和非法移民支付相關的稅負、由此引發的嚴重后果是，要么在本國國民和外國移民間建立起不同水準的福利體系，但這可能招致歧視外國移民的違法風險；要么降低全體國民的社會福利水平。”[8]而在中東歐國家波蘭，歐盟承諾為每一位接收的難民給予波政府1萬歐元的補助，[9]但即使如此，難民安置仍將超出波財政預算。波新政府上臺后出臺一系列經濟刺激與稅收政策，目的就是為了改善經濟，落實大選承諾，而難民的入駐不僅花費巨額的安置費用，還將花費大量的安全開支，給經濟改革帶來阻力。以上經濟因素將引發歐洲國家原有民眾對新移民的仇視和敵意，造成社會層面上的撕裂，從而產生嚴重的社會問題。

除了經濟上的考慮外，多元社會文化沖突和社會治安問題，也使歐洲社會對難民多有反感，甚至引發了人民對難民的恐懼心理。尤其是在迎接2016年當晚的跨年夜上，發生在德國科隆市與難民相關聯的有組織的大規模搶劫和性侵案件的發生，不僅震驚了德國和整個世界，也造成了德國收緊難民政策的直接后果，加深了歐洲民眾對于難民的排斥。“科隆事件后，民眾恐懼感上升，要求嚴格審查入境難民。60%的民眾贊同限制入境難民人數，57%支持重新引入歐盟國家間的邊境管控，比2015年9月高出12個百分點，過半德國人反對接納無護照的難民入境。”[10]在東歐國家，波蘭在最新的社會調查中，近7成民眾反對接收穆斯林難民，其中宗教文化沖突與安全是最大的因素。[11]

而在政治上，右翼政黨甚至是極右勢力在歐洲國家越來越占有優勢和上風，隨著越來越多的難民即將涌入歐洲，造成難民危機的進一步深化，長期被“政治正確”和“人道主義”所壓抑的歐洲民粹主義、排外主義將會進一步抬頭。在難民危機到來之前，歐洲各國內部本來就存在反對大量國外移民進入歐洲的政治力量，但因為之前進入歐洲的移民在身份上大多合法，而且多為歐洲國家需要的勞動力資源和高端技術人員，對促進歐洲國家發展還是有益的，加上歐洲歷史上就具有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傳統，并未成為歐洲政治的主流。然而，此次難民危機所形成的移民規模之大、身份之特殊、耗費歐洲國家公共財政之巨都是前所未有的，更為重要的是，這些來自中東北非的難民大多為穆斯林，宗教信仰、歷史文化和價值觀的沖突成為二者之間難以融合的深層次原因。很難想象一個政教合一、缺乏法治傳統和制度觀念的群體，如何融入到高度開放、法治和制度化的社會當中，這將是歐洲政治未來所要面臨的更為嚴肅而又不得不面對的課題。

三、結語

此次難民危機使本已在2009年遭受主權債務危機的國家，以及在歐債危機后深受“拖累”的國家面臨新的更為嚴肅的課題。由于難民問題涉及人道主義、主權和各國國內政策，又囿于歐洲各國不同的經濟、政治和社會環境，各國對此表現出迥然不同的態度。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難民危機在歐債危機后進一步撕裂了整個歐洲。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自2014年底上臺后，之所以一直強調“歐盟團結”政策，原因就是歐盟近年來分裂的跡象愈發嚴重，而難民危機使本來就并不一致的西歐和中東歐之間的鴻溝進一步擴大，更將在長遠和深刻的層面上對歐洲各國的國內政治和社會生態造成影響，從而造成社會層面上的分化和對立，給歐洲政治的未來帶來深刻影響。

【注 釋】

[1] Syrian Refugees in Europe： What Europe Can Do to Ensure Protection and Solidarity.

[2] 歐洲陷難民危機.

[3][6] 孔田平.新歐洲與老歐洲裂痕再現[J].42-44.

[4] 外媒：歐盟強制各國分配難民 12成員國明確反對[EB/OL].http：//www.cankaoxiaoxi.com/world/20150627/831707.shtml.

[5] 歐盟投票決定強制成員國分攤接收12萬難民[EB/OL]. http：//news.ifeng.com/a/20150923/44714789_0.shtml.

[7] 1月18日波蘭波通社消息報道.

[8] 宋全成.歐洲難民危機：結構、成因及影響分析[J].德國研究，2015（3）41-53.

[9] http：//www.wzpoland.com/3g/news/bencandy.php？fid=44&id=1963波蘭壯闊數據調查.

[10] 科隆性侵案成為德國收緊難民政策的導火索[EB/OL]. http：//world.huanqiu.com/hot/2016-01/8410394.html.

[11] 2月18日波通社消息報道.

【作者簡介】

孫 博（1987-）男，陜西咸陽人，北京外國語大學波蘭語文學學士，工作單位：人民日報，研究方向：國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