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快樂而活

記得我的同桌陽華龍同學曾問過我一個問題。他問：“俊哥，你說，人到底是為什么而活著？”

我當時笑了笑便回答：“人活著是為了欲望，創造欲望和實現欲望便是人生的意義。”

欲望，說得好聽些便是“夢想”吧。倘若我的觀點是正確的，那么我也曾有過許多夢想。小時候的夢想是當航天員、科學家、探險家等等，大了些便是班長、學習委員、甚至勞動委員；但后來，我漸漸發現背負著這一個個夢想活著好累，于是我又開始重新審視這些夢想，我將那些遙不可及的夢想一個個剔除，慢慢的，我竟發現自己的夢想是那樣的簡單，甚至我都覺得它有些卑微，因為剩下來的夢想僅僅是五個字：要活得快樂。

但是，現實告訴我，就算是這樣一個卑微的夢想也好難實現，因為我不得不在堆積如山的作業里掙扎，在老師父母的熱望中拼搏，在各種誘惑中抉擇。我感覺不到快樂，只有身心疲憊和感傷以前的快樂時光。再后來，我不知道什么時候腦袋里冒出了個墮落的想法，我居然在想：要是能生一場病，脫離這要命的學校，住院幾天來快樂下該多好。

或許就是因為經常這樣想吧，沒想到后來這個墮落的“夢想”居然實現了，我真的生了場大病，也住了院，但，我卻并沒有因此而得到任何的快樂。我快樂不起來，我的父母，知道了我患上的是癌癥，心都快碎了。父親有腰椎間盤突出，卻又不得不跛著個腳上上下下幫我拿藥、找醫生；我的母親則是守在我身邊，為當時鼻孔流血不斷的我擦血、喂藥；我的奶奶，快八十歲了，知道我得了這病，更是三天三天沒有睡覺沒有吃飯，差點就虛脫了。而我，也只能像一具干尸一樣躺著，什么事情也不能做，住院第一周，我更覺得像在一年里煎熬。

孤獨、恐懼和痛苦是我當時真實的寫照，我甚至在想，人活著也許是為了受罪，生老病死，無非都是苦，人只是在一個個痛苦之中掙扎和輪回罷了……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稍稍有些起色了，便搬到腫瘤科去住。旁邊住著的是一位患肝癌的伯伯，聽他的家人和我母親的閑聊中我知道了，那伯伯前幾個月檢查出是肝癌早期，本來還能多活幾年，可是因為他一聽到是癌癥便自暴自棄，每天都酗酒麻醉自己，結果不到三個月就發展成了晚期，現在他后悔也來不及了…… 果然，在不久之后的一天夜里，我甚至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心電圖停止跳動，他甚至沒有一絲抽搐，就這樣帶著呼吸面罩離開了。后來我才知道醫生給他注射了很多止痛藥，因為癌癥晚期的病人往往會疼得生不如死。我有些難過，一個生命就這樣在墮落中結束了，我也因此深深認識到墮落帶來的后果，我不再去想那些悲觀的事情了。

但，我現在又能想什么呢？學習么？朋友么？還是，那些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或許最好的就是配合醫生治療吧。沒過幾天，病房里又住進來了一位患淋巴癌的老爺爺，他是一位藝術家，整天都哼著小曲兒，有時早上還會特地扛起他那把別具一格的大提琴拉些我叫不上名的曲子。我聽護士說，他也是晚期，但從發現到現在已經四年了，一直沒有發作，也許是比較愉快的緣故吧。有一次，我聽他拉曲子，好像是《天路》吧，我聽著有些入迷，他拉著拉著，到高潮部分竟然手舞足蹈起來。我當時很驚訝，這是一個癌癥晚期的病人么？我忍不住打斷他，我說：“老爺爺，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么？”那老爺爺像個老頑童一樣做了個鬼臉，說：“人活著，當然是要快樂嘛。”我當時很驚訝，老爺爺居然有和我一樣的夢想。于是我又接著問：“我也很想活得快樂啊，可是，我怎么都快樂不起來啊。”老爺爺看了看我，笑了笑，說：“那是因為，你還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過。”我的疑惑更大了，又追問道：“什么是真正的快樂？”老爺爺卻不再多說什么，又癡迷地拉起來，直到拉完一曲，才和我說：“你以后就會知道的。”

我依然弄不清楚，但確確實實，和老爺爺一起生活著讓我開朗了許多。你們也許不相信，一個六七十歲的老爺爺也看動畫片，也喜歡和別人開玩笑，甚至也和個小孩似的弄些小名堂，他硬是要把拿給我用的心電圖機說成是小電視，還說什么不公平，應該一人一個，弄得我是哭笑不得。

記得化療那幾天特難受，吃不下飯，整天都在嘔吐，全身都很難過。母親和醫生都勸我無論如何要吃些東西，要不然是撐不住那一天八瓶藥水的毒性的，可是我當時真的什么都吃不下，反胃的感覺一陣一陣的，眼淚珠子也在打轉轉。這時候老爺爺很認真地說：“你是愿意就這樣死掉了，還是以后體驗真正的快樂？”我當時只是緊咬著下唇，然后微弱地說出句： “我不想死。”于是那老爺爺就拿起了碗盛了一些稀飯給我，并喂我吃下，說：“你挺過去，挺過去了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樂了。”于是我強忍著反胃，喝下去了半碗粥，母親高興得快落淚，老爺爺也為我拍手叫好。

無論多么痛苦，那天的化療總算結束了，后來藥水起了作用，我身體不象之前那么難過了，也快樂了許多。我終于明白了，老爺爺說的真正的快樂——那便是風雨之后的陽光。經歷過真正的風雨，才會知道陽光的可貴，我兩年前遇到事情總是在找理由逃避，逃避不了了也不想去面對，只想麻痹自己。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你只能去面對，你的墮落與逃避只會讓事情更糟糕，有些失去了的東西，或許可以找回來，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你只能后悔莫及。或許我以前總是在抱怨生活太殘酷，但，從那天起，我才發現，真正殘酷的，是我對青春的揮霍。唉，也許人真的是要到失去的時候才會學會珍惜吧，老天留給我的日子又還剩多久呢？我想沒有什么理由再去退縮了，就算生命真的只剩下一天了，我也不會放棄。因為人活著遠不止是為了受罪——還要與那該死的命運做抗爭。

尹俊之，既然這是老天沒有給你一條路，你就自己去闖出一條來吧。其實，“正真的快樂”的價值并不在于你快樂得多久，而在于它能讓你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