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徙·分歧·革命

幕東方

4月19日，馬賽俱樂部在法國杯半決賽前火線宣布主帥米歇爾下課，理由是整個4月1平2負的聯賽戰績實在令人無法滿意。乍一看，蔚藍海岸球會的高層似乎簡單粗暴，但事實上他們已經很有耐心了——要知道從2月至今，這位前“皇馬五鷹”成員治下的球隊一共只取得了三場勝利，其中兩場還是在法國杯上面對業余球隊！

而米歇爾的黯然下野，或許只是今夏旅外西班牙主帥變換東家的序幕——瓜迪奧拉、貝尼特斯、羅伯托·馬丁內斯、基克·弗洛雷斯等，或已名花有主，或正為去留舉棋不定，一場大遷徙已進入倒計時。

“蟋蟀”們能踢出美麗足球，更能給新東家帶來人文、戰術和理念變革。但無法忽視的是，他們似乎很少能做到好聚好散……

遷徙季到來

米歇爾被馬賽老板瑪格麗特·路易-德雷福斯就地解職，或許只是今夏旅外西班牙主帥挪移大潮中，所推倒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早在今年2月第一天，瓜迪奧拉就和曼城一同宣布將在今夏聯手、打造超豪華版“藍月亮”，此舉不但令拜仁高層驚訝，整個歐洲足壇格局亦將隨之震顫；今年1月還是皇馬主帥的貝尼特斯接手紐卡斯爾的保級爛攤子委實出人意表，倘若貝大師最終降級，他自然不會留下，而即便保級成功，心高氣傲的西班牙人也未必會容忍職業生涯軌跡一路下滑。

同樣面臨去留選擇的，還有英超的一對少帥羅伯托·馬丁內斯和基克·弗洛雷斯：當年肯賴特爵士不計“太妃糖”內帑羞澀，罔顧西班牙人把威根帶到降級的“理想主義風險”，只求埃弗頓能在歐戰區邊緣再進一步，孰料馬丁內斯入主后戰績不漲反跌，三季來聯賽排名呈現自由落體態勢，倘若上季兩線作戰陣容單薄可堪借口，那么本季專心國內戰事卻名列下半區，在默西塞德德比輸球輸人，再到足總杯半決賽被曼聯淘汰，人望盡失的馬丁內斯走人著實順理成章。

開局階段一度沖到歐戰區的升班馬沃特福德，進入新年后運氣欠佳僅勝3場，雖然眼下并無降級之憂，但東家波佐顯然對球隊現狀難掩失望。以意大利家族去年單賽季換掉四名主帥、將升級功臣約卡諾維奇就地卸磨殺驢的手段，弗洛雷斯與其靜待談判，不如早謀出路。

三年一道坎，對于走馬燈迎來送往的教練圈尤其如此。無巧不成書，就在三年前，上述五位西班牙海外名帥中的四人，也曾集體開啟了“奇幻漂流”：賦閑半年享受人生的瓜迪奧拉和魯梅尼格、薩默爾一同亮相安聯球場，高調入主拜仁；結束塞維利亞失敗之旅的米歇爾，在比雷埃夫斯和一眾西班牙老鄉會合，于奧林匹亞科斯開啟了職業生涯首次海外之行；以一尊歐聯杯為切爾西救火生涯謝幕的貝尼特斯，被德勞倫蒂斯禮聘南下，成為那不勒斯新世紀以來首位外籍主帥；而手握足總杯降級的馬丁內斯，同樣也接過了古迪遜公園拋來的繡球……當然，改換門庭的伊比利亞名帥并非徒有其表，三年來不時給新東家帶來驚喜：瓜迪奧拉和米歇爾都在各自聯賽完成連冠，最大限度地保持了球隊的持續穩定；貝尼特斯則讓馬扎里出走后一度“神經刀”的那不勒斯回歸正軌，成為意甲穩定豪強之余，更在賴以成名的歐冠賽場打響了“驢子”的名頭；即便業績相對欠奉的馬丁內斯，也讓埃弗頓逐漸從“菜刀隊”完成了技術流轉型，盧卡庫、巴克利、斯通斯等潛力股成為球市上備受追捧的紅人。以往績推論，今夏西班牙少帥的新東家們，拋開戰績不表，場面和球員培養上一定會有不小收獲。擇主不慎“克萊門特讓他的球員們站到一棵樹下，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跑過去；但如果我向荷蘭球員下達同樣的命令，他們一定會反問我：‘為什么？”1996年歐洲杯，目睹西班牙隊嚴明軍紀的希丁克曾發出這樣的感慨。除了精湛的球技，敬業、服從、投入，始終是西班牙球員和教練近年來暢銷歐陸的秘訣，但優異的執行力背后卻也有著過于激進輕信、過于公私分明、過于理想主義的短板，瓜迪奧拉的歐冠半決賽慘敗和杯賽屢屢被爆冷、貝尼特斯與高層和手下始終諱莫如深的距離感、馬丁內斯叫好不叫座的攻勢足球，皆可謂“性格決定命運”。

瓜迪奧拉與拜仁聯姻，從開始就是“看上去很美”的一廂情愿：拜仁不乏對瓜帥言聽計從的引援魄力，也有厚度和彈性在全歐屈指可數的陣容，無奈海因克斯歐冠封王高姿態歸隱，恰恰是骨子里自視甚高、難于變通的德國人，和銳意變革、不破不立的西班牙人之間不可彌合的裂痕。而坊間“拿了歐冠是海帥蔭庇，丟了歐冠是瓜帥失職”的刻板二分法，更令一向寧折不彎的瓜帥屢屢出現心態失衡，選擇以對抗彰顯存在感。

事實上，從上賽季炒掉沃爾法特團隊、向薩默爾豎大拇指諷刺引援不力開始，雙方已埋下了決裂的導火索。雖然本季球隊氣氛趨于風平浪靜，但對過去三年始終自覺成就感無法得到滿足的瓜帥，與其繼續屈就有名無實的豪門話事人，何妨另起爐灶再造新王朝？

而與瓜帥有著相似拉馬西亞背景的馬丁內斯，同樣成也理想主義，敗也理想主義。威根和埃弗頓打出水銀瀉地的攻勢足球，是加分項卻非必備項，想要在英超保生存謀發展，一向為他所不屑的防守反擊，或許才是更接地氣的選擇——不信？埃弗頓球迷關于請回莫耶斯的口號已喊了多久？

貝尼特斯和弗洛雷斯如今深陷泥淖，溝通不力是共同病因。貝大師在巴倫西亞揚名立萬至今15載，不管頂頭上司是索萊爾、希克斯還是莫拉蒂，幾乎都有過曠日持久的撕逼史，“我需要一個沙發，但他只買來臺燈”幾乎成了貝帥每次與東家分手時如期奉上的嘲諷，即便是與貝尼特斯并無顯著矛盾的阿布和德勞倫蒂斯，也不見得與更喜歡對著筆記本研究戰術的西班牙人有更深交集。

當然，貝帥與球員也不見得走得更近，阿亞拉、杰拉德、阿隆索等球隊核心，在貝帥遭逢危難之際并未與他站在同一戰壕。如今紐卡斯爾站在懸崖邊上，最需要俱樂部上下戮力同心，但這恰恰是更擅長擔任“技術干部”的貝帥所短。

英超菜鳥主帥弗洛雷斯大場面倒見過不少，當年執掌蝙蝠軍團也頗得手下愛戴，無奈與高層始終貌合神離，兩次躋身歐冠后成績稍一回落，便被高層以科曼取而代之。而此后在馬德里競技和赫塔費，弗洛雷斯同樣也沒能贏得卡斯蒂利亞人的青睞，以至于轉戰沃特福德前，居然在西亞蹉跎整整三年。如今頂頭上司又是強勢的波佐家族，十年來未遇明主，從風華少帥蹉跎成中年大叔，弗洛雷斯始終對東家看走眼，著實令人唏噓。

最悲催的“擇主不慎”莫過于米歇爾，本季法甲揭幕不久貝爾薩便任性撂挑子，一無磨合、二無經驗的米歇爾，入主的是一支功勛主席離世、繼任者一心賣掉球隊套現、夏季出走了半個主力陣容的殘破之師！

如此“絕境”之下，高層和球迷依舊要求馬賽挺進歐冠戰團，結果可想而知：上半賽季一息尚存的前歐冠冠軍新年后急速崩盤，身為外鄉人的米歇爾內無高層力挺，外無救兵馳援，耳邊充斥著球迷的下課噓聲與桑保利即將入主的流言，坐看佩耶、阿尤和吉尼亞克等馬賽舊將在新東家風生水起……怎一個慘字了得！

來日再戰

在歐洲球隊主打風格愈發趨同、戰術壁壘日漸消融的當下，西班牙主帥轉戰海外，早已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技術扶貧”，陣容均衡、戰術持續、青訓升格等全方位提升，才是旅外名帥們跳出西甲“教練”角色，以“經理”身份打造球隊的動因所在。

事實證明，歷經西甲殘酷大浪淘沙的他們，對他國聯賽的新身份更能駕輕就熟。一個常被人忽略的事實是，以往作為歐洲教練輸出的三大國法國、荷蘭和意大利，本季都難稱如意：溫格和范加爾老來蒙羞，魯迪·加西亞、加爾德和艾德沃卡特已下課，科曼始終半紅不黑，斯帕萊蒂只得回國討生活，只有拉涅利逆勢上揚。無論從輸出主帥數量和質量，由瓜迪奧拉領銜的西班牙都稱得上是海外第一大幫派。

比起教練年齡層次、戰術思維都略顯老化的“老三國”，西班牙主帥們的各自亮點，都足以令其在新東家掀起一場革命：瓜迪奧拉雖然前兩年歐冠吃癟，但正是在他任內，萊萬多夫斯基升級成為比肩梅羅的大殺器，科芒、基米希、羅德等小將也已經或有望晉升為國腳。瓜帥駕臨前場配置毫不遜色于德甲班霸的曼城后，除了可以預見的傳控流灌輸，阿圭羅的“升級換代”也令人充滿期待，而類似伊海阿納紹這樣已在本賽季嶄露頭角的新人，未來前景也想必是一片光明。

貝尼特斯讓嗜攻如命的那不勒斯真正實現了攻守平衡，即便如今帳下魚龍混雜，能連續在曼城和利物浦身上取分，也足以驗證貝大師捏合球隊的高超手段。無論下一站在哪里，貝大師的到來都勢必能讓新東家在短期內得到飛速提升。

弗洛雷斯能把伊加洛和迪尼點撥成英超最犀利的鋒線搭檔之一，對進攻調教頗有心得，馬丁內斯買人極少出錯，在球市上進退自如，兩人如能以各自優點配上合適球隊，擦亮自身招牌乃至獲得雙贏絕非癡人說夢。

當然，今夏球市上能令求賢若渴的東家們垂涎欲滴的，顯然不止上述五位成名已久的大帥。即便在非五大聯賽，也有不少“蟋蟀”指點江山的從容身影：曾在穆里尼奧身邊耳濡目染、此后在米德爾斯堡升帳點兵的卡蘭卡，有望讓河畔球場時隔7年再次迎來英超賽事，盡管他可能在季后離職；以巴薩19歲以下青年隊主帥身份出道、進而在以色列、英格蘭和奧地利多國轉戰的奧斯卡·加西亞，即將繼2013年率領特拉維夫馬卡比登頂以色列超后，迎來教練生涯第二個聯賽冠軍頭銜（奧地利超）。

即便是因賽季中戰績不佳而從波爾圖下課的洛佩特吉，以其巴薩系背景以及前西班牙國青主帥的資歷，在五大聯賽謀得一份工作絕非難事，而他的西班牙人脈，自然也能為新東家引援提供極大便利。別忘了還有開啟“塞維利亞杯”序幕、近年在東歐打拼的胡安德·拉莫斯——盡管如今已休養生息一年有余，但考慮到他當年令熱刺球迷念念不忘的杯賽專家身份，若再次出山，起點也定然不低。

另外，如今在畢爾巴鄂順風順水、一度被西超雙雄列入主帥后備人選的巴爾韋德，以及率領塞維利亞再次蟬聯歐聯杯的埃梅里，同樣有在希臘與俄羅斯的海外就業史。考慮到如今西班牙深陷金融危機泥潭，西甲競爭又空前激烈，加入瓜迪奧拉們的序列，又何嘗不是順勢而為的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