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

俞楊

我的好朋友和女友談了將近4年的戀愛，眼看著就要結婚了，卻忽然之間恐懼起來。當然，這事不能跟女友明說，只好請我吃魚，然后倒一肚子的苦水給我。

朋友吐了大半天苦水，我也沒聽明白他忽然恐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急切地想找個理由把這婚給拒了。我為難了，我搞的是文史，又不是婚戀。朋友說沒關系，就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會有奇跡，這年頭找專家倒不靠譜了。

朋友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又請我吃了魚，我只好在腦子里翻翻書。書里毀人不倦的例子還是很多的，很快我就想到了一個，講給朋友聽。故事是這樣的：抗戰時期，政客陳立夫想把孔祥熙的孔二小姐介紹給名將胡宗南為妻。胡宗南親自偵察，見孔二小姐舉止粗蠢、長相嚇人，于是給了陳立夫一個無法拒絕的借口：“國難當頭，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朋友聽完后居然覺得不錯，當下思量那個十分有理的借口。

思量了一會兒，朋友說，現在是和平年代，國難當頭這么好的理由是找不到了。我就啟發他可以朝當下最讓中國人棘手的問題上想想。朋友忽然一拍桌子，說是房子，沒有房子怎么結婚？沒有房子連婚都不用拒了，丈母娘首先會主動拒絕你的。說完哈哈大笑，好像尋到了靈丹妙藥似的。

我真不知道是積了德還是作了孽，不過還是松了一口氣，以為完成了使命。可是朋友忽然又黯淡下來，愁苦著臉地說，還是不行，女友一定會擁護自己在北京買房的，因為兩人工作這么些年攢了一筆不小的積蓄，首付東拼西湊還是可能的。萬一是這樣，那豈不是既要結婚，又要買房？那這輩子就成定局了。朋友把頭甩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也愁苦了，有點后悔為了吃魚攤上這么個事，只好到腦子里繼續翻書。書里還真是不缺毀人不倦的例子，我又想起了一個，講給朋友聽。故事是這樣的：羅杰先生不想跟露絲小姐結婚了。不過表面上他對她依然體貼入微，并決定只要找到合適的房子就立刻舉行婚禮。找房子是一件令人疲憊和厭倦的事，他們一幢接一幢地挑，羅杰總能挑出一點毛病說房子不合適。除非是十全十美的房子，否則他絕不忍心讓他心愛的露絲住進去。露絲被搞得精疲力竭，不止一次大發雷霆。終于有一天，他收到了露絲的信：“我認為你并不是真心愛我，我已經找到一個愿意照料我的人，而且我今天就要和他結婚了。”他則派專人送去了回信：“你送來的消息使我痛不欲生。我永遠也無法從這一打擊下恢復過來。然而你的幸福是我首先要考慮的事情。隨信附上七份房單，我敢擔保，在它們中你一定能找到一所完全合你心意的房子。”聽完后，朋友居然又重新露出了笑顏，我們歡笑分開。

不知過了多久，有天我忽然想起這事，便問朋友情況如何了。朋友哭喪著臉跟我說，他今天還有好幾處房子要陪女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