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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大學 法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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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保護的“十字路口”
——我國民法典編纂中動物保護策略的展開
徐東
(山東大學 法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摘要:我國民法典編纂正如火如荼,編纂一部完整、全面的民法典需要法學界及社會各界的努力,日前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民法總則專家建議稿(征求意見稿)》再次引發了學界對動物法律地位的探討,重振了社會對于動物保護的信心。學界對于動物主體地位的探討已形成結論,但是民法典的編篡再次使“權利”一詞風靡。基于對《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的錯誤理解,動物權利再次成為動物保護主義者的旗幟和口號,但實際上遵循社會發展歷史并參考法律實踐,動物權利這類躍進式探討并非目前動物保護策略的最佳選擇。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編纂這一重要歷史節點上,如何體現動物保護的基本精神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關鍵詞:動物保護;動物權利;動物福利;德國民法典;民法典編纂;保護策略
關于《德國民法典》第90條的修正議案一直是環境法學界的議題,對于這一問題的討論也由單一部門法向多學科交叉領域延展。民法學者在解釋修法背景時有不同的闡釋,有的將法案的修改視為政治產物或者權宜之計①,有的對動物的法律地位進行積極探討和立論,但最終“動物不能成為法律上的主體”這一結論早已占據學界主流。將物等同于客體,認為不是物就不是客體,甚至就是主體的推理,顯然出發點過于狹隘[1]。現今正在編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再次引發了學界對動物法律地位的探討,民法與環境法學者一時間紛紛對動物保護的法律進行解讀,也各有見地②。日前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民法總則專家建議稿(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建議稿》)肯定了動物對于民法和環境的重要價值③,并積極采用了《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的立法模式。本文從《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出發,結合民法典制定的熱點問題及日益凸顯的社會訴求,旨在探討當前法制環境下的動物保護應走向何處,理清權利亦或是福利誰更適應現實情況。
一、回歸《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的本質
從目前主流來看,對于動物在傳統民法中的地位,一般定義為“物”或“財產”。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對于寵物因他人行為致其死亡,皆是提起侵權損害賠償,卻未有精神損害賠償的先例[2]。無論是伴侶動物、經濟動物還是其他用途動物,囿于法律的規定,雖然在不少案例中出現當事人因其飼養的動物死亡而受到不小的精神打擊,但是最終判決結果與當事人損害賠償的主張并不對應。因此,對于動物法律地位的定義伴隨著社會的發展和人類情感的演進顯現出了不適應性,目前學界的觀點也大致分為兩種:“主、客二分法”和“主、客一體法”[3]。無論是一體還是二分,不同觀點支持者所征引的理據卻相近似,都來自于對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的解讀。
1990年《德國民法典》修正案通過,將第90條a款修改為“動物不是物”,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動物保護史上的一次進步。國內學者解釋該條款,得出動物主體地位的肯定論的結論④,這類觀點理應在很大程度上推動動物保護事業和民法學說的發展,可是現實反應卻不盡如人意。那么修改第90條a款的本質用意是什么?在細細考量整條規定后,我們可以看出從法律規則分類角度看,這更像是一條準用性規則⑤,再結合當時的修法背景來看,該法條的修改更得益于動物保護組織反對虐待和屠殺運動的推動。最后通過對法律規則進行文義解釋,該條款突出了特別法的優先作用,民法則作為兜底條款,動物法律爭議仍舊遵照“物”的有關規定。
因此,為避免望文生義的激進的解釋方法——動物不是物,物又是民法中的慣常客體,非物即是主體,也為避免消極否定該法條修改的法律意義——“是向環保主義者讓步的權宜之計”[4],筆者認為從單一的學科視角來解讀對于第90條a款有失偏頗,《德國民法典》向來是民法學界的榜樣與典范,對于該條文的釋義更應該跳出法律地位和規則含義的辨析,思考《德國民法典》修正的本質用意。
實際上德國對于動物保護的關注,并非從《德國民法典》開始。1989年德國出臺的《野生動物保護法》就對野生動物保護進行了特殊規定,1998年德國《動物保護法》出臺并修訂《動物福利法》,后至2002年6月將動物保護問題寫入了德國憲法,以確保動物福利法的穩步執行。串聯在一起的立法和修法實踐,排除狂熱的環保主義者因素,不難發現德國立法技術已然超越單純的“物”法層面。正如王澤鑒教授所言:“德國民法增設第90條a款之規定,旨在表示對有生命之‘物’的尊重,蓋以動物與人同為受造者也。在民法上,動物仍屬物(動產),惟對動物的支配,應受特別法的規范,受有限制,自不待言。”[5]因此,《德國民法典》修正的初衷是站在人類中心主義立場上對除人之外的其他自然生命體以更多的尊重和關懷,同時給予其他部門法一定指引。在諸如《動物福利法》《動物保護法》等不同單行法的配合和憲法的鋪墊之下,《德國民法典》才能為動物保護建立完善的法律屏障,甚至為后續動物權利的產生奠定一定的基礎。因此《德國民法典》的修改雖然引起法學界不小的震動,但實際上并沒有對動物的主客體地位進行選擇或者預示,相反其目的性更為明確:一是突出動物保護的重要性,當初立法者對第903條也進行了補充規定,即動物的所有權人在行使其權利時,應注意有關保護動物的特別規定,與之前第90條a款相配合避免立法漏洞;二是與相關動物保護立法進行銜接,即對動物保護相關規定的援引需求,借此推動動物保護立法的修正和完善,回應社會訴求,強調動物保護的重要性。
從相關特別法修正視角看,德國于1993年頒布了《動物福利法》,并在1998年修訂了《動物福利法》第一條⑥,而后在2001年,德國對《動物保護法》也進行了大幅修訂⑦,使其更為完善和詳細,從德國動物保護法律體系可以看出,整個立法視角已從關注動物的經濟價值向關懷動物本體痛苦和情感方面轉向,更多考慮動物與人類生活的交集環節,在立法活動中體現更多的人文主義情懷。一向嚴謹保守的德國法學家選擇以此模糊但易于理解的條文完成修正案⑧,實則是將動物保護立法的橄欖枝拋向環境法學派,通過《動物福利法》《動物保護法》等更為詳細的規定回應綠黨的政治訴求和日益高漲的社會環境運動,促進環境倫理與法學的學科融合。與其說第90條a款是一次“概念美容”⑨,不如說這是一個推動《德國民法典》與環境法融合的歷史節點,使得《德國民法典》展示了更強的包容性和穩定性,這才是《德國民法典》修正的本質用意和給予我國的啟示。
二、我國民法典編纂中擬規定動物權利是口號還是需求
《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的立法用意得到詳細解讀,立法者對第903條進行的補充規定⑩也說明動物屬于所有權客體,加之“動物”與“物”屬同一章的編纂模式,由此可以看出在《德國民法典》中,動物的客體地位一直未被動搖過,這也使得德國法學界對于動物的主客之爭告一段落,動物不能成為法律意義上的主體,主體權利也就無從談起。《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的修正模式給予正在編纂的我國民法典以重要借鑒,但是對于目前正在邁向權利時代的中國來說,“權利”這一法律語詞也常成為不同群體表達訴求的主要用語。可以說,《建議稿》的第107條給予動物保護必要的關注,同樣給予動物保護主義者更多的希望。如何踐行《建議稿》中“護生存、反虐待、反遺棄”的目標,時下正在編纂的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法典無疑成為倫理學者和民間動物保護人士重申動物權利的一次契機。那么在目前的法制語境下,動物權利是一種夸張口號還是已存在的現實要求呢?
首先從民法上的權利能力角度看,現代民法建立主體二元結構,自然人和法人享有權利能力,為權利主體[6]。后來德國法學家法布里求斯提出,傳統民法理論在賦予主體民事權利能力時過于追求抽象平等,沒有體現應有的差別,難說合理,因此他提出“相對權利能力”理論——應承認更多元的主體設計,使用更具體的權利能力概念,使不同主體享有不同程度的權利能力。法人、自然人、籌備中法人、不同組織程度的外國社團、胎兒,依據其狀況,有不同權利能力[7]。權利能力理論的發展只是由抽象向較少抽象的發展,但是無論怎樣理解權利主體(這里主要指法人、社團、胎兒),我們最終都會歸結到“人”的核心要素上。法人的諸多權能由法定代表人行使,胎兒則可以通過自然成長成為權利能力的合法擁有者,其“應得的東西”與“應有的活動領域”都可以在人類共同體內部得到解決,絕大多數人類個體都有可能成為自身利益的積極主張者[8]。
當我們以歷史視角去考察權利制度演進序列,會發現即使存在權利獲得和行使范圍層級劃分,依舊是以地域和人種為區分標準。即使在原有人可非人的社會中也伴隨著人權的復興、等級的瓦解、身份的弱化,取而代之以“他的年齡、他的精神狀態、他的習性”來區分人與人之間的不同[9],而絕沒有跨越物種。例如羅馬法的人格減等制度,就通過法律技術手段將人格劃分為自由權、市民籍、家庭權利三個方面[10],不同程度的人格減等區分了奴隸、自由民和市民,雖然奴隸并不屬于羅馬法意義上的人,其甚至可以被視為商品進行買賣和拋棄,但是從生物學和精神學上把握人的含義,卻不難發現“奴隸”與“羅馬城邦的市民”“自由民”無二,無論在惡法還是善法的視野里,法律只是區分人的階級性,后用賦予權利的方式實現人與人之間的差別,而并沒有將權利任意擴大。因此,以羅馬法為基礎的民法在發展進程中雖然豐富了對民法主體、人格權、物權的研究,但民法的權利能力理論的發展卻從未突破物種的桎梏,即使是被視為突破的《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修正案,民法學者也通過著書立說來解讀該款的實際用意,即對動物客體地位再確認。因此可以看出,動物權利從未進入我國民法學者的視野。
其次,實踐中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案例,例如《每日電訊報》曾報道,一名德國郵差和自己的寵物貓舉行了婚禮,并稱他是為了趕在這只患有氣喘病的胖貓離世前與其共結連理;美國一名寵物狗主人將自己的寵物狗視作“未出世的女兒”,并為其設立信托基金,每年出10萬美元供其花銷。諸如此類的案例還有很多,先暫不考慮案例所涉及內容的合法性問題,這種類似案例卻由原先的不為人知到現在的屢見不鮮,而且在我國民事賠償訴訟中也有不少動物飼養人因飼養的動物受損提出精神損害賠償的訴求,可見在當下社會已經難以單純地將動物簡單視之為財產客體。動物保護主義者的聚合和其權利意識的覺醒,讓他們意識到為動物加持權利成為所有保護策略中最核心、最關鍵的一環。在尚無司法先例存在情況下,動物權利是否應該成為我國動物保護主義者的新主張?
筆者認為,第一,從社會發展進程看,奴隸以及婦女曾通過自身爭取和努力實現了權利進步,這是一個平等和諧社會進步的必然,但是動物能否被賦予權利,這與奴隸被賦予人權和婦女被賦予政治權利是不同意義上事情,因為人與動物屬于兩個相對獨立的群體,二者之間既有相伴相依的感情聯絡,也有自然法則下的食物鏈關系。因此,在無任何司法先例可以參照的前提下,我們應當遵循自然法的選擇,即天然形成的食物鏈,而這種生命體上的不平等性是無法僅僅通過人類社會的法律賦予相應權利而得到彌補的,這似乎更依賴于自然進化,而在自然法之外,大量的人定法皆是人類群體智慧的產物。實際上,生命自由也應當先于行動自由才能構成探討動物權利的基礎[11],但動物生命自由與否皆依賴于人的行為。因此,在人定法中規定動物權利這更像是一種“掩耳盜鈴”的行為,也將最終導致相關法律實踐舉步維艱。第二,單一學科視角過于閉塞,仍需要傾聽其他部門法的解讀。目前在認定動物的刑法保護價值的時候,立法者把高級動物看成是與人類一樣的創造物,是“異類兄弟(frernde Bruder)”,并對之加以同樣的保護,實際上更像是進行了一次轉換,把動物的痛苦和情感事故,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人的痛苦和情感水平,并以此來加以規定[12]。因此如何保護動物和保護動物到何種程度依賴于人制定的有效策略,而非一定以權利加持才能彰顯對動物的根本保護。從刑法法益的衡量來看,動物權利的討論卻呈現反向化的特征,德國刑法學家認為民法的修正也止步于法理上的宣誓或是出于穩定社會情感的要素,但實際上動物仍是物的法律的內核。第三,從環境公益訴訟的視角出發,從現有的訴訟法規定可以看出,對于類似油污致使魚群大量死亡之類動物受損案例,司法實踐中更多的是以財產損失賠償作為結案關鍵,如果賦予動物權利(一種保護自我權利),那么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資格和訴訟規定也將進行調整,這會給本不完善的公益訴訟制造更多難題。因此,無論是從法律邏輯還是司法實踐看,在我國談論動物權利都還為時過早。
最后,即使需要談論動物權利的問題,這也勢必屬于一個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交叉的問題,不同于單純的給人設定權利。因為人的群體具有單一性和共通性,除了膚色、語言外,在外形、智慧和發展史上并無差異,因此這也為法律制度的設計和借鑒減少了阻礙。但動物物種分類相當繁復,動物學上將動物分類為脊椎動物和無脊椎動物,脊椎動物又分為圓口類、魚類、兩棲動物、爬行動物、鳥類、哺乳動物等,動物學意義的分類雖然促進了現代社會對于動物的認識和了解,但是動物保護立法卻并沒有在此基礎上吸收和利用,而是一以貫之地將動物視為財產客體,注重對于動物財產價值的保護。現代環境法學和社會需求的發展正逐步推動動物由財產價值保護向生態價值保護的演進,這不僅體現出動物對生態環境的穩定和人類持續發展的重要作用,而且現代社會更需要人與動物之間產生相互依賴和陪伴的關系,而不再是單純的財產法律關系。動物保護立法的前提應當是建立在恰當分類的基礎上,因此在不具備基本法律基礎與鋪墊的情況下,動物權利探討也只能止于學理。
縱覽立法實踐,目前我國還未有《動物保護法》,而是采用《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為主要的保護策略,該法律強調保護、拯救珍貴和瀕危野生動物,保護、發展和合理利用野生動物資源,維護生態平衡。對比我國臺灣省《動物保護法》的第一條“為尊重動物生命及保護動物”,可以看出,《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屬于動物保護法中施行的特別法,主要針對國家名錄中珍稀野生動物,而對于我們常見的普通動物如豬、牛、羊等都未有涉及。這類動物在法律中出現多見于國家或地方的屠宰政策,如《生豬屠宰管理條例(國務院令第525號)》、《寧夏回族自治區牛羊屠宰管理辦法》等。這些規定的立法模式都具有顯著特點,多涉及如何規范屠宰產業的設置、生產、運轉和管理等環節,以經濟效益優先為標準,而沒有考慮如何人道地屠宰或者改善待宰經濟動物的基本生存環境等因素。臺灣省的《動物保護法》并沒有甄別野生動物與非野生動物,而是將動物分為“犬、貓及其他人為飼養或管領之脊椎動物,并包括經濟動物、實驗動物、寵物及其他動物”。這樣的分類顯然更為貼合社會現實的需求,而對于如貓、狗這類伴侶動物在法律上進行分類和明示,也表明了法律的態度——飼養的伴侶動物與其他經濟動物是有所區別的,這為之后的法律對這類動物權利或者地位的創設提供了很好的法律基礎。另外,臺灣省《動物保護法》中明確提出了動物“生存、飼養環境、反虐待”的要求,禁止任意宰殺動物,對于經濟動物諸如“為肉用、皮毛用,或喂飼其他動物之經濟利用目的”的,宰殺時應采取動物最少痛苦的人道方式,并提出事前申報、隱蔽屠宰、獸醫監督等方式以保證對動物生命的充分尊重,雖未提及動物權利的內容,但實際上是保證了動物福利,為后來立法的進步和創新展現了包容性。
對于動物保護實施不足的爭論主要來自道德的壓力,這些輿論認為僅僅因為動物在智商和語言表達能力上的匱乏以及生物鏈的壓制而讓動物處于奴役和使用地位,顯然看上去不合乎道德的理解,在這個人與動物共生的自然共同體內存在著最基本的不平等。但是,就是這種天然形成的生物鏈為人類生產和生活避免了很多法律上的沖突和矛盾。單純探討動物權利在目前語境下是不合理的,如此看來,動物園的存在或動物虐待行為是否構成虐待罪呢?動物權利應當如何劃分又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探討動物權利還只是紙上談兵。綜上,筆者認為在目前我國的法制語境下,對于動物權利的設立既無法理基礎,又無現實必要。
三、我國民法典中動物保護規則的應關注點
雖然動物權利目前并不能成為動物保護的主要策略,但是日益緊張的人與動物之間的關系使得動物保護乏力成為時下危害社會和諧與自然平衡的主要問題。參照各國的法制實踐和《建議稿》內容,動物屬“物”的本質地位并沒有動搖。以各類狗肉事件為例,愛狗人士和食用者站在針鋒相對的立場,一方是基于道德傳統,另一方則基于飲食習慣,法律不等同于道德,吃不吃狗肉是每個個體的自主決定,而非法律,法律要解決的是如何規范狗肉市場,如何對待經濟動物,以杜絕賭博、娛樂、宣傳等其他不當目的的動物虐待行為。對于動物的愛護和尊重是善良自然人基本的道德理念和人性要求,法律對動物保護的規定直接代表了整個社會的進步程度。我國民法典編纂中并不適宜添加動物權利等具體條款,但《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卻給正在編纂中的我國民法典提供了良好的借鑒,這種定紛止爭的立法模式既表達了對于動物本體的關注,又促進了特別法的制定施行,最終實現對動物尊重、愛護和保障的目的。因此,民法典的編纂除了應體現立法技術上的創新,更應該進一步發揮民法的人文和包容精神。動物權利設置既然已無必要,但食物鏈上的天然壓制和人類情感需求多樣化的趨勢是時下人與動物之間矛盾凸顯的根源,而這類矛盾最終轉化成人類不同群體之間的矛盾,并異化擴散。因此回到最初的命題,沒有權利的屏障,動物福利應該成為我國民法典中涉及“物、動物”章節的必要關注點。
“動物福利”概念是美國人休斯(hughes)于1976年提出的,而后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承認和關注,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各國的立法對于動物福利的關注也在顯著提升。相比之下,我國無論是立法還是政策指導上對于動物福利的關注都是不夠的。反觀《德國民法典》的規定,其與后續立法的良好銜接,顯然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對動物本體的法律尊重,而不是引發主客之爭的法學討論。因此在未有動物福利實踐的現今社會,開發動物權利乃至動物主體的理論是不具有實踐土壤的,這種躍進式規定也并不會取得良好的法律效果。資本的增值和人類的需求不得不面臨對動物的屠宰和利用,而現在探討動物權利是與我國社會前進的步伐相沖突的,會激化社會矛盾。
強調主體地位或者說法律主體開放性只是為之后權利理論或者行為理論的發展提供一種較為合理的理論基礎,但是結合目前社會現實來看,這確實與現狀格格不入。如今仍舊無法談及地位一說,應該給予動物更多的人道和福利,通過法律來強化人與飼養動物之間的情感維系,對于經濟動物的生存、屠宰以及處理方式應更為人道和規范,對于任意盜竊、宰殺他人伴侶動物的,立法時應提供多樣賠償或補償策略,這樣才能消解矛盾,給予動物必要的關懷和保護。參看《建議稿》第107條的表述模式,我國民法總則在制定中仿效《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的形式,將動物“視為”物,而不是描述成動物屬于物的一種,簡單的措辭變化顯示出立法技術的進步和人文底蘊,也強調了人在與動物相處的時候,應更關注動物福利。民法是調整人與動物間私人關系的基本規范,并不能給予精確指引,但是卻為動物保護立法的施行打開了窗口,即表明將逐步強化特別法的配套實行,如建立《動物保護法》《動物福利法》等。另外,在前述中可以看出,動物保護類條款的設定更偏向于行為規范,具有較強的道德約束性,而在條款的行文設定上也有明顯的法律原則特征。法律原則具有很強的包容性,但也易導致所涉案件裁判的依據不同。因此應該如何實現該款法律原則的“情懷落地”,避免引發裁判矛盾、社會矛盾、輿論爭議,以及最終導致條款因缺乏穩定性而曇花一現,失去其最初設定目的。筆者認為有效的方法是:第一,該款設定采用準用性規則模式,通過周邊立法補充裁判依據不足的缺點;第二,要解決關于動物保護的社會主要矛盾,即關于伴侶動物的保護、賠償問題。因此在民法典的編纂中可采用如下描述:“伴侶動物因他人意外致死,可以提出精神賠償”,但是精神賠償的前提需要建立在“權利認證”上,借此以避免惡意訴訟的產生。權利認證體系主要針對伴侶動物而言,應在特別法中加以釋明,賦予其真正的權利,這相當于飼養者人格權的延伸,在伴侶動物意外致死后可以進行精神損害賠償,這種類似監護人制度的權利認證模式,使得飼養者能夠獲得精神撫慰的同時也可以強化其與伴侶動物之間的情感聯系。采用以上模式可以促進動物福利的貫徹,也為所涉案件提供裁判依據,體現民法的哲學精神和人文關懷,但這需要立法技術的支持和提高。當然,對于這種認證體系的建立和實踐方式,亟待更深層次的探討。
四、結語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人類因其適應能力而享受著巨大的生物學上的成功[13]。目前人與動物的關系在悄然改變,這種改變是自下而上的,因此需要立法者重新適應社會發展趨勢,而不在于單純遵循歷史規律。工業革命雖然滋長了人類中心主義,但這個中心現在已不再單純是利用和開發,而更多的是給予其他物種以關懷和包容,最終受益的也必將是人類本身。《建議稿》的發布已表明我國立法者對于動物本體的愛護和關注,也創設了人與動物間私人關系調整的法律原則,為后續立法的展開奠定了基礎,這必將重拾整個社會對于動物保護的信心。
注釋:
①在修改《德國民法典》時執政的綠黨就是主張環境保護的政黨,如果民法典的修改一點也不接受環保主義者的主張,這樣的修改很難通過。參見楊立新:《關于建立法律物格的設想》(http://www.yanglx.com/dispnews.asp?id=325)。
②環境法學者與民法學者的對話,體現了現代對于動物保護法律方法的探討。例如2015年底中國社科院法學所舉辦的“民法典與動物、環境”學術研討會上,有學者提出將動物視為特殊物,民法應在人與動物之間作出協調;也有學者提出民法只是為動物保護打開窗口,其余內容有特別法維護;還有學者提出動物福利觀點。同樣在2015年10月舉辦的“我國應當制定一部什么樣的民法典?——環境法學與民法學的對話”學術會議上,其第三議題就是對民法典中動物和自然體如何規定的探討,民法學者提出物格理論,賦予動物以物格;也有環境法學者明確提出反對動物法律人格化的觀點;還有學者提出注重動物經濟價值利用時,也要兼有道德情懷。參見:“民法典與動物、環境”學術研討會舉行(http://www.7265.cn/News_view.asp?id=1599);我國應當制定一部什么樣的民法典?——“環境法學與民法學的對話”在天津大學成功舉行( http://www.tju.edu.cn/law/xsqy/xsqy/201510/t20151012_266967.htm)。
③《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民法總則專家建議稿(征求意見稿)》第107條:動物視為物。動物的飼養人、管理人應當提供有利于其正常生長、繁殖、醫療、救助的條件和措施,不得遺棄動物;任何人不得虐待動物。法律對動物有特別保護的,依照其規定。
④肯定論大致包括如下幾類觀點:(1)動物也具有意志,也具有意思表示能力;(2)動物具有道德上的主體地位,人與動物的能力差異將動物排斥在倫理共同體外的理由是站不住腳的;(3)動物可能成為法律主體;(4)對人類中心主義的現實批判需求,其過于強調人類主體地位,忽視生態整體性要求。
⑤《德國民法典》第90條a款規定:動物不是物,它們由特別法加以保護。除另有其他規定外,對動物準用有關物的規定。
⑥德國《動物福利法》第1條修訂為:“本法的目的是, 基于對動物伙伴的責任心, 人類應保護生命和動物的福利。在沒有合理理由的情況下, 任何人不得引起動物疼痛, 使其遭受痛苦或者傷害。”
⑦德國的《動物保護法》于2001年4月得到修訂,這部由德聯邦消費保護、飲食和農業部頒發的法律對保護動物的各個方面作了詳細的規定。它分為九章,其中第一章為總則,總則中規定:“本法的目的是從人對動物作為同類的職責出發來保護其生命和生活質量,任何人都不允許對動物無正當理由的施加痛苦或損害。”
⑧這里的“模糊”是指并未對動物主、客地位進行明確的規定;“易于理解”是指對于動物的地位仍在“物”這一章節,且更注重法律之間的銜接和解決實踐中法律援引問題。
⑨德國著名民法學家科拉認為:“德國動物保護法已設有保護動物的規定,民法此項規定乃‘概念美容’。”參見王澤鑒:《民法總則》(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70頁)。
⑩該條原文為“在不違反法律和第三人利益的范圍內,物的所有權人可以隨意處分其物,并排除他人的任何干涉。”修訂后則增加了“動物的所有權人在行使其權利時,應注意有關保護動物的特別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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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勇慧]
收稿日期:2016-03-22
作者簡介:徐東,山東大學法學院碩士生,主要從事環境法理論研究.
中圖分類號:D92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3699(2016)03-0343-06
基金課題: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編號:2014ZDA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