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學畢業典禮上的人生忠告

蘇索才

每年五六月間是美國4000多所大學和學院的畢業高峰。在綠樹掩映的露天草坪或彩旗飄揚的室內場館，都可以看到邀請來的社會各界成功人士登臺演講，為畢業生送上幾句祝福、勸告和人生建議。我在美國讀書、工作了將近20年，參加過自己的碩士、博士典禮，在工作中幾乎每年也出席學生的畢業儀式，聆聽過數十場畢業演講。這些演講既是真誠的勸告，又是一篇篇寫得精彩的作文。基于此，我整理了近年來最轟動美國校園的威廉和梅琳達·蓋茨 （ William and Melinda Gates）、斯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奧普拉·溫弗麗（Opera Winfry）、海軍上將威廉·麥柯瑞恩（William McRaven）、脫口秀主持人柯南·奧布萊恩（Conan OBrien）、電影明星奈特莉·波特曼 （Natalie Portman）、 CNN著名記者桑吉·古普塔（Sangy Gupta）、兩度奧斯卡獎得主羅伯特·德·尼羅 （Robert De Niro）的演講。我希望借自己的一點努力能夠幫助中國的年輕一代也能從這些人生忠告中得到啟迪。

美國大學畢業典禮上最多聽到的幾條建議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第一，聽從內心的召喚，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是美國畢業生最常聽到的勸告之一，也是美國重要的價值觀念。它堅信人只有在做他喜歡做的事時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他的才智和潛能， 在遇到困難時才不會放棄。什么是喜歡呢？喜歡是一種內心感受，一種直覺，一種可以給你的心靈帶來幸福的快感。有些人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喜愛的事業，有些人需要慢慢發現，無論哪一種情況，喜歡是走向成功的必備條件。奧普拉在2013年給哈佛大學的演講中說：“你如果愿意傾聽并跟從你內心的微小的聲音，即那個導航儀，尋找可以使你生命復活的源頭，你就一定會成功，就一定會改變這個世界。”她這里講的內心的“導航儀”指的就是你的愛好，那種讓你心滿意足的感覺。

喬布斯也許是熱愛促使成功這一理念的最好的闡釋者。在2005年給斯坦福大學的演講中，他講到他很早就對電腦感興趣，中間雖然屢遭挫折，但他對電腦的愛好始終不渝，推出了蘋果機的各種系列和I-Pad。他提到上里德學院時他只有17歲，修了一個學期的課就休學了，因為學費太貴，但他并沒有離開學院，接下來的18個月中他旁聽了許多他喜歡的課程。他說，“從休學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用修那些我不感興趣的必修課而去旁聽我感興趣的課了。”其中一門書法課他特別喜愛，后來幫他發明了電腦上使用的文字的不同的形體。說起他的愛好，他說： “我很幸運我很早就知道我喜歡做什么。我20歲時就和沃司尼克在我父母的車庫嘗試蘋果電腦，我們工作都很賣力，十年后這個兩人在車庫起家的店鋪變成了一家有4000員工，資產20億的公司。”可是他卻遭解雇了，對他的打擊很大，是他對電腦的興趣支撐了他。他說：“蘋果公司所發生的一切沒有絲毫改變我的鐘愛。我被解雇了，但我仍然熱愛我的事業，我決定重新開始……我確信支撐我前進的就是我喜歡我的工作，你也得找到你喜歡做的事業，就像找情人一樣，你的工作會占據你生命的大部分時間，唯一讓你感到滿足的是做你認為有意義的工作，而且做你認為有意義的工作，你必須熱愛它。如果你還沒有找到這種工作，繼續尋找……最重要的， 要有勇氣追隨你的內心和直覺， 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2015年波特曼在給哈佛大學畢業生的演講中也講到愛好怎樣領她走上拍電影的道路。她從11歲就開始從影，在過去20年中拍了35部影片，但是在1999年剛上哈佛大學時她對自己并不自信，感覺不配與最聰明的一群人在一起，而且偏執狂地要證明自己不是因為拍電影被哈佛錄取，她有配得上哈佛的智力。于是她修了兩門很難的課，神經生理學和希伯來文學，想證明給教授和同學看。后來她發現哈佛其他學生有的津津有趣地熱愛著劃船，有的給大眾文化雜志寫稿，教授中有一生以研究神話為業的，使她意識到也完全可以做她喜歡做的事，就是通過拍電影講述發生在他人身上的故事。有了這個認識后她就安心多了，不再盲目地選課了。她可以堅守她的愛好。演講中她還穿插了一個故事。一次同丈夫訪問東京時， 他們在一家壽司店用餐，發現餐廳只有六個座位，而且壽司做得無與倫比，她問為什么不擴大店面呢？別人告訴說，東京最好的餐廳都這么大，廚師只做一件事，不只是把它做好，而且是完美無缺，并享受其中的勞動。她反問道，拍電影或做其他事為什么不能這樣愛好和專注呢？

第二，創新，不循規蹈矩。創新是美國文化中非常強調的價值觀念，貫穿美國教育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從小學時候起美國學生就開始查資料，做實驗，寫研究報告，到了大學和研究生院更是如此。美國在20世紀和今天獨領世界科技前沿和它的創新意識是分不開的，所以，美國學校和社會有一種鼓勵創新的氛圍。蓋茨和喬布斯在他們的演出中也提到他們創新的經歷。蓋茨說，上世紀70年代他在哈佛讀書時，電腦體積非常龐大，而且只有大公司才能買得起。他想通過創新使電腦進入千家萬戶。到了90年代，相當多的家庭已擁有個人電腦，他想著怎樣讓電腦普及全世界。過去的幾十年，以蓋茨領導的微軟公司和基金會不僅在電腦軟件領域為世界做出了貢獻，而且在醫療、教育等領域都有創新性的突破。在演講中他提到1997年訪問非洲時了解到那里每年有50萬人死于瘧疾。在他后來的一次訪問中，他參觀了一座對多種藥抗拒的肺結核（MDR- TB）病院，病人的治愈率只有50%。這家醫院人滿為患，病人戴著面具，穿著病號服，在地上挪動著身軀。有一層專供兒童和嬰兒使用，還有一個小學校供那些稍微有點恢復的孩子們用，但很多孩子等不到使用它就會死去。他接觸了一位30歲剛過一點的病人，她在一家結核病院工作，后來染上了對多種藥抗拒的肺結核，稍后被診斷患上了艾滋病，不會活多久，而且許多病人都等著她死掉以后騰出的那張床。“看到這種地獄般的情況并沒有減少我的樂觀，反而它幫助樂觀找到了一個實現的渠道。我上了車，告訴與我們合作的醫生說，‘是的，我都知道。這種抗藥性的肺結核很難治療，但我們應該為他們做點什么……今年（2014年）我們已進入這種結核病研究的第三階段，對那些對藥物有反應的病人，我們的治愈率已從50%增加到80%，費用也從18個月2000美元降到6個月100美元。” 這就是創新給人類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

關于創新，喬布斯也有精彩的講述。可以說，蓋茨和喬布斯是20世紀電腦領域最偉大的發明家。喬布斯在演講中說：“你的生命有限，別浪費在模仿他人上，不要陷入循規蹈矩，即生活在他人的思想桎梏中，別讓他人的意見淹沒你內心的聲音……保持饑渴，保持幼稚 （Stay hungry. Stay Foolish）。”這些家喻戶曉的箴言，激勵著一代年輕人走出舒服的區域，探討新領域、新知識、新應用。CNN著名的神經外科醫生和醫藥記者古普塔在2012年密執安大學畢業典禮上說：“密執安大學的傳統是：勇于冒險，在其過程中獨辟蹊徑；閱讀路標，但不一定總遵循它；做好準備，但有時將準備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讓自己驚奇，做誠實和真實的自己；書寫歷史，改變世界。”美國特別行動署前總指揮海軍上將麥克瑞恩在2014年給得克薩斯大學畢業生的演說中講了一個生動的故事，說明獨辟蹊徑也許會很危險，但會給開創者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他說，在六個月的海陸空隊員集訓時有越障練習，最挑戰的一項叫做“生命之滑”，即從一邊一個三層30英尺高的塔，通過一條200英尺的繩索，滑向另一邊一個只有一層的塔。隊員要緊抓繩索，身體蕩在下面，換手前行。可是有一天，一個學員決定伏在繩索上面，用頭先行，這是一個非常危險和愚蠢的行動，但他只用了一半時間就到達了。 他說：“如果你想改變世界， 你也得讓頭先下。”

第三，勇于面對挫折困難和失敗。幾乎所有的演講人都會提到工作和生活不會一帆風順，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挑戰，畢業生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要勇于面對它們，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挫折。要從中吸取教訓，從中學到的毅力、堅強會一生受用。喬布斯說，在他18個月滯留校園期間，他無處安身，只能睡在朋友們宿舍的地板上，他撿五分錢的飲料瓶換取食物，每個星期天步行7 英里去一個寺廟吃一頓正餐。他毫無怨言。30歲時在蘋果公司的鼎盛時期他被解雇了，對他的打擊確實不小。他說：“我一生中傾心要做的事結束了，我被徹底擊垮了，有好幾個月我不知道該干什么，我感到讓上一代的創業者失望了，他們傳下來的接力棒在我手上斷送了。” 慢慢地他鼓起了勇氣。他說：“蘋果公司解雇我是件好事。希望成功的重壓被新起點和不用對一切都那樣有把握的輕松代替了。它解放了我，使我進入我人生中最有創造力的時期之一。”接下來五年他創立了兩個公司， NEXT和PIXAR，拍出了世界上第一個電腦模擬故事片，《玩具故事》，而且PIXAR今天仍是世界上最好的電腦模擬公司。

奧普拉在給哈佛的演講中也講到她的挫折和重新再起的故事。她19歲開始主持電視節目，后創辦《奧普拉秀》（Opera Winfry Show）， 連續21年獨領同檔節目之首。在事業輝煌時， 她決定自己創業，創辦奧普拉網絡 （Opera Winfry Net）。第一年遇到很多困難。她說：“去年這個時候是我事業生涯中的最低點，我有壓力， 有憤懣。老實講，也很羞愧。”但她堅信困難總是暫時的，太陽一定會重新照耀。一年后她的網絡就有了回轉。她告誡哈佛2013屆的學生說：“不管你升得多高，總有跌落的時候。在你呆在洞里的時候，好像你失敗了， 但它不是失敗，是生活讓你改變方向。從每個錯誤中學習，因為每一次經歷、遭遇，特別是錯誤，會教導你和讓你得到更多。”

著名喜劇演員，美國前國家廣播公司《今晚》主持人奧布萊恩對2011屆達特茅斯學院畢業生說，他在事業的巔峰也遭解雇了，他感到氣憤，也不理解。后來他加盟了一家小的電視公司，開始一段新的職業生涯。他說：“你一生中你最怕的夢魘已經發生了，還有什么事比它更讓你獲得解放呢？最終，我放下了我以前職業生涯中形成的看法和名望，我做了許多愚蠢的、違反常理的、自發的、和看來不靠譜的事，猜怎么著？這是我職業生涯中最讓我滿意、最激動的一年。 ” 他告誡畢業生說： “你如果接受你的不幸， 能夠正確地處理它，你一生中的失敗可以變成你巨大創新力的催化劑。”

海軍上將麥克瑞恩把生命中的挑戰比喻成鯊魚。他先講到海陸空隊員訓練時有一個項目是夜游，而且訓練的水域經常有鯊魚出沒。教導員告訴學員說，一旦碰到鯊魚，只要鼓足氣力朝它的鼻子打去，它就會跑掉。麥克瑞恩引申說：”世界上有很多鯊魚，你如果想完成游泳訓練，你必須面對他。”德·尼羅給紐約大學藝術學院的畢業生說：“你們畢業了，一扇通向終生遭拒的門打開了，這是不可避免的。遭到拒絕會刺痛你，但是我的感覺是它和你本人的關系很小，在你試鏡或申請時，導演或制片人或投資人也許心里已經有他人了，事情就是這樣……你在學校是全A學生嗎？如果是，祝賀你，但是，現實世界里你永遠不可能全拿A。”多么好的教訓！多么好的人生哲理！

第四，除了面對挫折的勇氣和毅力外，積極樂觀的態度對人生同等重要。美國是一個年輕的、充滿活力和樂觀的國家，有一個凡事皆能做成的心態。回顧美國20世紀走過的路程，有些是順利的，但也遭遇過經濟大蕭條、二戰、60年代的動蕩、越戰、80年代的經濟乏力和2008年的經濟危機等， 但在每一次危機美國人的樂觀態度把這個國家從黑暗中拯救了出來。奧巴馬總統2008年的競選口號就是：“是的，我們能（Yes. WE CAN）。”這些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貫穿美國生活的方方面面，是美國賴以生存的根本，更是畢業生走上社會的制勝法寶。蓋茨說：“樂觀使我在1975年離開了波士頓郊區的一所學院，而且是永久性的缺課，因為我相信電腦和軟件可以為世界各地的人們添力，并讓世界變得更好。” 他的愿望就是讓普通人使用上電腦。90年代電腦已被廣泛使用，但是窮人的孩子仍然買不起電腦。他決定向公共圖書館捐贈電腦，同時他也把電腦捐贈給其他國家。1997年在他將電腦捐給南非約翰內斯堡郊外的思維托市（Soweto） 的一個社區中心時，他看到的貧窮使他震驚，但并沒有改變他對世界的樂觀：那里的居民住在錫皮搭建的棚里，無電，無水，無廁所，大部分人沒有鞋穿，赤著腳，街道也是一個爛泥塘。社區中心沒有電，只有一根200英尺的電纜連在一個柴油發電機上供臨時使用。他知道他和隨行一離開，發動機會被移到其他更需要的地方，當地的居民又會回到以前的焦慮狀態，這種情況使他意識到他們面臨的緊迫問題絕不是幾臺電腦可以解決，因為除了貧困外，非洲還面臨著戰爭、饑餓和疾病，問題成堆，幾乎無從下手，但他說他不灰心，答應在下一次重訪非洲前了解什么導致這些人的貧困。在隨后的幾年中他和妻子梅琳達了解了許多窮人急切面臨的問題。他們除了在電腦技術方面幫助非洲外， 在教育和醫療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減輕了瘧疾和艾滋病對非洲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