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春
(中華女子學院,北京 1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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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深層結構
楊春
(中華女子學院,北京100101)
摘要:《紅玫瑰與白玫瑰》是張愛玲的名篇。利用格雷馬斯建立的結構語義學和符號學理論,可以挖掘主體振保與客體嬌蕊之間、主體振保與客體煙鸝之間的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關系,通過對這兩對主線關系的支持者和反對者關系的呈現,可以揭示出傳統的性觀念、婚姻觀念、民族觀念對男性選擇婚戀對象的影響。主體振保對兩個客體嬌蕊與煙鸝的取舍,反映出在男性掌控的愛情和婚姻關系中,女性窘困的生存條件、愛情缺失的婚姻境遇以及自我意識的喪失。振保母親輔助者與反對者的雙重角色,也反映了其對傳統的意識形態的捍衛。通過對張愛玲價值觀念的深層解讀,可以看出張愛玲對于振保是抱有同情的,對于嬌蕊和煙鸝其態度不同,對嬌蕊是潛藏著贊揚的,對于煙鸝則是哀其不爭。
關鍵詞: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深層結構;行動元
《紅玫瑰與白玫瑰》是張愛玲的名篇,也是文學作品中的經典。佟振保與王嬌蕊和孟煙鸝之間的愛情和婚姻,折射出了男性婚姻模式的兩種模式[1]。張愛玲對于男性和女性的情感和婚姻的認識,旁觀、冷峻而雋永,將男女情愛下潛藏的人性,像鏡子似的折射出來的兩性關系,及其所帶來的震撼力、感染力和啟蒙性是不可言盡的[2]。而經典的象征紅玫瑰與白玫瑰,朱砂痣與明月光,蚊子血與飯粘子更是深入人心。小說中處處充滿二元對立的關系:靈與肉、沉淪與救贖、理性與感性、理想與現實等等。而本文將采用格雷馬斯的行動元理論來分析這篇小說,希望能揭示出張愛玲敘事的技巧和策略,并挖掘出張愛玲對兩性關系的情感認知和價值判斷,傳遞出張愛玲對女性婚姻的困境的憂慮和對女性生存處境的深深關懷之情[3]。
一、格雷馬斯的行動元理論
格雷馬斯建立的結構語義學和符號學對于分析文學中的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和意義。他將敘事作品中的人物根據功能主要概括為三對相互對立的“范疇”,客體與主體、反對者與輔助者、接受者與發送者,呈現二元對立的關系,并且形成三種基本模式: 欲望與追求(主體與客體) 、交流(發送者與接受者) 、幫助或阻礙(輔助者與反對者)。運用這三組行動元以及模式可以分析敘事文學作品中的表層結構與深層結構,人物與事件的關系,深層的社會文化內涵等[4]。格雷馬斯設計出了“行動元模型”,這個“行動元模型”如圖1所示:
發送者(sender)——客體(object)——接受者(receiver)
↑
輔助者(helper)——主體(subject)——反對者(opponent)
圖16個行動元的關系
具體來說,這6個行動元之間的關系表現為:(1)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主體是故事的主要塑造者,在與客體的交往過程中渴望占有客體者,是充滿欲望者。客體是被追求者,是主體的欲望對象,是主體追求者。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系是最根本的關系,主體追求客體的過程構成了故事的最基本的框架,其他的行動元和關系都是圍繞著這組行動元產生關系的[5]。(2)發出者與接受者的關系。發出者是對主體的欲望的引起者,是信息的發出者。傳送者是將客體的外貌、性格、身份等信息傳遞出去,從而引起主體欲望的沖動的事物。接受者是信息的接受對象。(3)輔助者和反對者的關系。輔助者與反對者是敘事過程中的非常重要的矛盾關系,主體與客體之間關系的成功與失敗取決于這兩對行動元范疇。輔助者,是主體與客體之間關系的幫助者,為主體與客體的關系提供有利的條件,便于主體和客體之間欲望的實現。而反對者是制造障礙者,通過制造各種阻力,阻止主體和客體欲望的實現。輔助者和反對者之間的力量強弱的變化,形成了故事情節的起伏波動。
此6種行動元范疇對于分析《紅玫瑰與白玫瑰》人物之間的關系,具有非常有用的價值與功能。下面我們將嘗試用格雷馬斯的“行動元模型”和“符號矩陣”來對《紅玫瑰與白玫瑰》進行分析和解讀。
二、振保與嬌蕊之間關系的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
在張愛玲生活的年代,婚姻是女性生活的核心部分。所以按照“行動元模型”的理論,我們可以還原《紅玫瑰與白玫瑰》之中的“行動元模型”。《紅玫瑰與白玫瑰》講述的是振保與情人嬌蕊以及妻子煙鸝之間的婚戀關系,整個故事分為兩個部分。而振保與嬌蕊之間的關系是敘事故事中的最主要的關系,先分析一下這段關系。
(一)振保與嬌蕊之間關系的表層結構分析
振保與嬌蕊的故事可謂一波三折,可以分成下面的環節(見圖2):
振保欲望產生階段。振保租了朋友王士洪公寓的一間房子,王士洪妻子王嬌蕊是新加坡華僑,妖嬈、性感、熱情似火。嬌蕊的美貌、熱烈的性格和性感的身材引起了振保的沖動,振保渴望占有嬌蕊。
振保實現欲望階段。王士洪離家做生意為振保和嬌蕊同居提供了方便條件,嬌蕊取消悌米的電話而與振保共進晚餐,嬌蕊在公寓里聽電梯聲等候振保,振保回家取大衣時偶然發現嬌蕊對自己的愛,嬌蕊為了睡覺時不劃傷振保而剪下紅色彎彎的小手指甲等,振保實現了對嬌蕊的占有。
振保拋棄欲望階段。振保與嬌蕊邂逅英國老太太艾許太太,艾許太太及女兒因為身份和民族等問題,生活得并不如意,使振保產生了放棄嬌蕊的欲望。母親對嬌蕊的不肯定態度,更是加劇了振保舍棄嬌蕊的決定。
振保徹底取消欲望階段。在病房中,振保拒絕了準備離婚的嬌蕊,嬌蕊在痛哭中決然離開了振保。
發送者(嬌蕊、嬌蕊的丈夫)—客體(嬌蕊)—接受者(振保)
↑
輔助者(嬌蕊丈夫王士洪等)—主體(振保)—
反對者(艾許太太、振保母親、振保自己)
圖2振保與嬌蕊的行動元關系
(二)振保與嬌蕊之間關系的深層結構分析
在尋找《紅玫瑰與白玫瑰》最根本的矛盾時,能否恰當地尋找到最根本的對立的關系,是非常困難的。但是實際上在敘事程序的總結過程中,我們基本上可以總結出這6對行動元,以及它們之間的最根本的對立統一的關系。
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主體是振保,振保渴望得到嬌蕊的激情。客體是嬌蕊,嬌蕊是振保的渴慕者。其實主體真正追求客體的目的是愛,他的內心充滿了對愛的渴望。嬌蕊和振保潛意識中在追求上有著一致性,這種一致性就是對真正愛的渴望。
輔助者和反對者的關系。輔助者就是使振保得以接近嬌蕊的任何因素,對于嬌蕊和振保之間的關系的建立起著輔助作用的是王嬌蕊的丈夫王士洪,振保是王士洪的朋友,所以才住進了嬌蕊的公寓中。反對者則是妨礙、阻止振保接近嬌蕊的所有因素。在振保與嬌蕊的關系中,反對者主要有3個:(1)振保母親。振保母親具有傳統的觀念,要娶一個體面、傳統、貞潔的兒媳婦,而嬌蕊是結過婚的女人,這是不符合她的道德規范的。(2)振保的脆弱。振保在當時的社會規范下,要為人正派才能受人尊敬,所以振保不堪重負,拒絕了嬌蕊的愛。這種生理和心理的不堪重負,反映的是靈與肉的矛盾沖突,在性欲與名譽的沖突中,振保選擇的是名譽。他認為嬌蕊是淫蕩的代表,在貞女與蕩婦之間理所當然他要選擇貞女。(3)艾許太太。艾許太太是潛意識的反對者。艾許太太的異域身份和她女兒艾許小姐混血兒身份的尷尬帶來其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艾許太太活生生的例子使振保覺得這段感情之路很難走下去。
在事態的發展過程中,嬌蕊變成了這段關系的輔助者,這是非常具有時代價值和意義的。嬌蕊堅決地離婚了,她渴望能夠與振保結婚。嬌蕊成了為了戀愛自由和婚姻自主而勇敢奮斗的形象,具有現代性的觀念。
在行動元中,支持者和反對者之間的關系是一對不容忽視的矛盾關系,因為這對關系能夠體現出矛盾沖突力量的源泉(見圖3、圖4)。

圖3 振保與嬌蕊未建立結婚關系的表層語義方陣

圖4 振保與嬌蕊未建立結婚關系的深層語義方陣
三、振保與煙鸝之間關系的表層結構與深層結構
(一)振保與煙鸝之間的表層關系
關于振保與煙鸝從認識到結婚的過程,小說中敘述的篇幅非常簡短,著墨不多。但是我們還是分幾個階段來分析一下(見圖5)。
欲望的產生階段。煙鸝是振保母親托人介紹的。煙鸝家庭殷實,大學畢業,芳齡22歲,與振保結婚需要的條件正好吻合。
欲望的實現階段。振保請煙鸝看了幾次電影,就很快訂婚并結婚了。
欲望的消退階段。婚后的生活讓振保很不滿意,經歷“人笨事皆難”、便秘、與裁縫奸情等幾件事,煙鸝慢慢地蛻變成令人乏味的婦人。振保的婚姻世界徹底崩潰了。
發送者(孟煙鸝)——客體(孟煙鸝)——接受者(振保)
↑
輔助者(振保母親)——主體(振保 )——反對者(無)
圖5振保與煙鸝的行動元關系
(二)振保與煙鸝之間關系的深層結構分析
振保與煙鸝之間關系的深層結構如下(見圖6、圖7):
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主體是振保,振保希望與煙鸝結婚。客體是煙鸝,煙鸝是符合振保條件的結婚對象,大學畢業,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性格溫和,主體追求客體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婚姻的貞潔。
輔助者和反對者的關系。輔助者就是使振保得以接近煙鸝的所有因素,對于煙鸝和振保之間關系的建立起著輔助作用的是振保母親,母親希望振保早日結婚,便介紹煙鸝給振保。而反對者則是妨礙、阻止振保接近煙鸝的所有因素。在振保與煙鸝建立婚姻關系的過程中反對者是沒有的。這說明振保與煙鸝的婚姻是十分符合當時的主流社會風尚的,振保海外歸來,正人君子,有著不錯的工作;煙鸝大學畢業,受過高等文化教育,兩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圖6 振保與煙鸝建立結婚關系的表層語義方陣

圖7 振保與煙鸝建立結婚關系的深層語義方陣
四、《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深層關系
行動元理論可以幫助我們換一個角度去審視文本中人物的行為動機,更深入地認識和了解人物的性格和命運。從行動元理論來看,本篇小說有幾個獨特之處,這獨特之處正是揭示小說深層內涵之處。
(一)振保與嬌蕊、煙鸝之間的關系
愛情和婚姻是社會的“體溫計”,敏感性、尖銳性的社會矛盾在愛情和婚姻關系中都會得以呈現。本篇小說的獨特之處,正是在于主體選擇客體取舍時所呈現出來的矛盾與困惑。
從行動元的視角來看,本篇小說的獨特之處在于存在一個主體振保、兩個客體嬌蕊和煙鸝。《紅玫瑰與白玫瑰》敘述的男主人公振保尋找愛情和婚姻的過程,主要是與嬌蕊和煙鸝兩位女性相處的兩段過程,展現了男主人振保的婚姻觀和愛情觀。振保在行動元中一直處于主體地位,他一直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爭取做自己的主人,希望能夠一直保持自己的主體地位。在與王嬌蕊的交往過程中,他先是得到了情人嬌蕊,然后又主動放棄了愛他的嬌蕊。在與煙鸝交往過程中,他也是先得到了妻子煙鸝,然后又主動放棄了煙鸝。振保在實施自己愿望的過程中,他有時成為自己愿望的輔助者,有時又成為自己愿望的反對者。他是幾個行動元結合成的混合行為者,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他與事件的關系也在發生變化,可以說他是小說中一個情感交錯、理性感性相雜的復雜人物。
兩個客體之間的比較和主體對兩個客體的取舍,成了解讀本篇小說的關鍵。從主體追求客體角度來看,主人公振保的追求主要是愛情和婚姻。愛情和婚姻要受到人的雙重屬性的考驗即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自然屬性表現為人的外在條件,如嬌蕊的頭發、衣著、身材、性格、氣質這些自然屬性產生對于振保的吸引;而煙鸝的空洞、白凈和不豐滿等性的自然屬性使振保不能產生欲望而逃離。社會屬性表現為社會地位、身份教養、道德觀念等,美滿的婚姻是需要很多條件的,有性的吸引、共同的語言、相同的靈魂、金錢和物質的保障以及社會的認可和承認等等。在世俗的觀念下,風情萬種的嬌蕊不是振保的結婚對象,而木訥本分的煙鸝在社會屬性的考量下,是符合振保的婚姻對象條件的。在主體為男性掌控的愛情和婚姻關系中,女性窘困的生存條件、愛情缺失的婚姻境遇以及喪失自我意識的精神家園在張愛玲的筆下淋漓盡致地得以展現。
(二)振保母親輔助者與反對者的雙重角色
愛情和婚姻,除了主體和客體之間的愛戀和努力之外,還有來自于社會的評價和認可,振保想做好人,渴望得到母親的認可,渴望得到社會的認可,所以在小說中,振保母親的認可與否就成了這把考量的尺子。用行動元理論深刻解讀振保母親在振保兩段重要感情和婚姻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促使她扮演這種角色的社會內涵,就成了我們解讀張愛玲小說內涵的突破口。
從行動元來看,振保母親也具有多重行動元角色。小說關于振保母親的描述不是很多,但是這個行動元卻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決定著故事的發展。她一會兒充當輔助者,一會兒充當反對者,輔助者和反對者兩種力量之間的爭斗,決定了小說中矛盾的劇烈沖突。所以振保母親的身份變換值得分析。在振保和嬌蕊的關系中,振保母親是反對者,造成了振保和嬌蕊關系的破滅。小說敘述道:“他母親略有點疑心嬌蕊和他有些首尾,故意當著嬌蕊的面勸他:‘巴你念書上進好容易巴到今天,別以為有了今天了,就可以胡來一氣了。人家越是看得起你,越得好好兒的往上做。王太太你勸勸他。’”在振保和煙鸝的關系中,振保母親是輔助者,促成了振保與煙鸝婚姻的實現。小說敘述道:“他母親幾次向他流淚,要他娶親,他延挨了些時,終于答應說好。于是他母親托人給他介紹。看到孟煙鸝小姐的時候,振保向自己說:‘就是她罷。’”在“行動元的模型”當中,反對者與輔助者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是可以轉變的,屬于一個可變的因子,振保母親的多元角色有利于主體振保某些愿望的達成與實現,同時也會促使其某些愿望失敗,從而使整個故事情節更加跌宕起伏。
振保母親行動元角色的多重性,也反映了角色意識形態的斗爭。振保的戀愛和婚姻兩段故事的支持者和反對者融合在振保母親一個人身上,反映的是現代意識和傳統意識的矛盾和斗爭。王嬌蕊是振保的性情追求對象,建立在愛情和欲望基礎上,與“五四”時期追求個性解放婚姻自由的社會風氣是相吻合的,符合時代的愛情觀,有著現代的意識和氣息,但是這種觀念在當時還如早春三月的春芽,處于萌發期,大的氣候還沒有形成,而作為守舊者的振保母親是堅決反對新潮的;孟煙鸝是符合傳統婚姻標準的,振保母親認為娶一個沒有欲望的妻子就是圣潔的,這符合當時占主流的中國傳統的觀念。振保母親是堅決捍衛傳統的意識形態的。
五、張愛玲價值觀念的深層解讀
張愛玲所處的時代是男權文化占主流的社會,為了生存和在文學領域占據一席之地,她需要關注主流話語并且盡量保持相對的一致性。而肩負著文學使命的重任以及對女性命運的深切關注,她又必須要表達她的性別立場和性別觀念。雙重立場促使張愛玲采取的敘事策略要十分有技巧。她在本篇小說中采用的敘事主人公是男性,敘述的視角是男人眼中的女人,敘事的方式是作者型的敘述模式,張愛玲希望以客觀理性的敘述表達男性的婚姻指向和情欲取向,同時在表層結構下面卻隱含著她對傳統性別觀點的反思、挑戰和顛覆。所以如何從表層結構到深層結構理解張愛玲,如何從小說表層行動元等形式結構理解深層的政治、經濟與社會等層面,是非常值得探索的。而《紅玫瑰與白玫瑰》中作者的態度以及價值觀念的深層解讀是打開這把鎖的一把鑰匙。文本的意義往往在6個行動元相互作用相互影響中產生。深刻挖掘行動元符號潛在的社會意義以及作者的態度,常常可以發現未曾注意到的關系和意義。
首先,作者對主體和客體對立關系的評價。小說中,振保是主體,嬌蕊和煙鸝是客體,這實際上體現了男性和女性之間的矛盾和斗爭。在男女的關系中,政治、經濟和權利也滲透到愛情和婚姻的每一個角落,所以我們從《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可以看到愛情經濟與婚姻經濟、愛情政治與婚姻政治、愛情權利與婚姻權利在兩性關系中的反映。在男權社會中,女性是男性的派生物,男性對女性擁有絕對的控制權。而對于男性來說,妻子和情人也分別代表著不同的意味,妻子是私有財產,所以要有絕對控制權和擁有權,因而妻子要具有圣潔性和純粹性;情人是身外之物,只要具有一定的誘惑力便可,然而對于情人的取舍也要具有絕對的掌控力。然而在振保和嬌蕊的斗爭中,具有絕對控制權的振保被嬌蕊打敗了。這種弱勢對強勢的勝利,體現了作者的女性主義意識,即對占據高位的男權主義的挑戰,這是本篇小說的價值所在,這點對于男性和女性,都具有一定的啟蒙作用。
其次,作者對發送者與接受者對立關系的評價。嬌蕊和煙鸝分別是信息的發送者,振保是接受者,主體既然要追求某個客體,那么就可能存在某種引發他行動或者給他提供目標和對象的力量,這種力量就是發送者,獲得對象的就是接受者。發送者嬌蕊的激情刺激了振保的欲望以及對現代性生活的渴望,另一個發送者煙鸝的潔白刺激了振保對傳統家庭的渴望。振保對于嬌蕊的取舍可以看作是 “人性”與“獸性”之間的斗爭。 “人性”指的是社會制度或者社會倫理對于人的本性的改造和教育; “人性”的對立面為“獸性”,“獸性”是人的原始的、最初的性質,往往具有野性和不規范性。振保對于嬌蕊身體的欲望和想象,是充滿著原始的“獸性”的,而卻始亂終棄,深刻地體現了“人性”戰勝了“獸性”。振保選擇煙鸝,實際上只是體現了“物”與“人”之間的關系,煙鸝在振保的眼里就是器物和擺設,只是刺激了振保對物質的占有欲,而非是對人的愛和尊重的感情。但是在小說中,振保在選擇婚姻對象時,作者讓煙鸝戰勝嬌蕊,實際上反映的是物欲戰勝性欲;而在婚姻生活中,又讓嬌蕊戰勝煙鸝,實際上是性欲又戰勝了物欲。
再次,作者對輔助者和反對者的對立關系的評價。作者對輔助者和反對者的態度,也非常值得深究。尋找小說中振保與嬌蕊的關系中的輔助者,基本上找不到強大的支持力量,除了嬌蕊自己態度堅決之外,反對的力量十分強大,主體振保從內心來說是愛著嬌蕊的,但在結婚這件事情上,他卻成為反對者,當然還有他的母親。他拋棄了可以給予他幸福的嬌蕊,使嬌蕊成了受害者,他站在了母親這邊,但是最終也使自己成為了受害者,使得整個故事中的角色都成了受害者。在小說中,沒有受益者,都是受損者,這是非常值得深思的,那么是誰在實施這種力量呢,也許就是社會制度和倫理道德。
最后,從作者整篇的態度來看。作者在敘事作品中肯定和否定的態度,反映了作者的價值取向。作者對主體振保的態度,是暗含否定態度的,從表面上看,振保風風光光、體面瀟灑地生活著,但是從深層來看,振保有著太多的無奈。同時作者對于男性振保也是抱有同情的。作者對于兩個客體的態度,對于嬌蕊,是潛藏著贊揚的;對于煙鸝,是哀其不爭的。這是本文所要揭示的文本深層的主題,即美滿的兩性關系,離不開男性和女性的共同努力和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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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 Structure ofRedRoseandWhiteRose
YANG Chun
(China Women’s University, Beijing 100101, China)
Abstract:Red rose and white rose is Eileen Chang’s masterpiece.With reference to the Greimas structural semantics and sign theory,this paper digs into the complicate relationship between Zhenbao the subject and Jiaorui and Yanli the objects.The comparison between supporters and opponents of different match shows the influence of sexual traditions,marital concepts and ethnical conventions on men’s choice of spouse.Zhenbao’s choice between Jiaorui and Yanli reflects women’s lack of free choice in living conditions, love and marriage as well as the loss of their self-conscious.Zhenbao’s mother, as both supporter and opponent, was actually a defender of traditional concepts.Such deep analysis of Eileen Chang’s values makes it clear of her sympathy with Zhenbao, her praise of Jiaorui and her bitter hatred to Yanli.
Key words:Eileen Chang; Red Rose and White Rose; deep structure; action element
收稿日期:2016-02-22
作者簡介:楊春(1970—),女,《中華女子學院學報》編輯部副教授,主要從事女性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6838(2016)03-0073-06
·女性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