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蕓萱
初秋的傍晚,夕陽的余暉正緩緩褪去,天慢慢地暗下來,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只有過往的出租車。此時,我來到窗前,透過玻璃窗往外張望。忽然發現,在我家對面一個路口,站著一位老同志,東張西望,好像在等人。大約10分鐘之后,一輛出租車開過來,一個20歲左右的女孩走下車,高興地說:“爸,您又出來接我啊。”說著挎住老同志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走進那路口更深處,望著爺倆的背影,瞬間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老爸喜歡看書看報,特別鐘愛古典書籍,家中的書柜里有一半的書是老爸的。我自調入媒體工作后,小消息、大報道經常出現在報端,每天看報紙,成了老爸生活中最重要的選項。只要報紙上發表了我寫的報道,我都會在第一時間把報紙拿給老爸,老爸接到報紙后,戴上老花鏡逐字逐句地讀著我寫的報道。對重點報道看后還用黑筆圈起來,在旁邊寫幾行字,其內容多是夸他的女兒報道寫得好。
幾年后由于工作繁忙,需要經常加班,當時我家距報社有4站地那么遠,按理說不算遠,但是到達家門口,需要經過一條500多米的小路,這條小路到晚上10點鐘時,過往的人員比較稀少。從安全角度考慮,老爸在我每次加班回來前,都會早早下樓在小區的大門外等我,接我回家。夏天里遇到雨天,老爸會撐個大傘,在風雨中等我。到了冬天,遇到大雪紛飛的夜晚,老爸要穿著很厚的棉衣在雪中等我。老爸身體不好,我反復勸他不要到樓下接我了,不會有事的。可他非常固執,每次都堅持到樓下接我,可謂風雨不誤。每次加班回來時,無論遇到什么天氣,在很遠處只要看見老爸的身影,我的心會踏實許多。
我上樓后邁進家門,老爸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從我手中接過第二天要見報已經作廢的報樣,戴上老花鏡,坐在燈下,一字一句地閱讀上面的每一篇文章,讀完后還評評點點很是認真,然后把廢報樣疊好放在他的書柜里,之后上床休息。有一次我匆忙之中忘記把廢報樣帶回來了,老爸顯得十分失落,這之后我每次無論多忙,都要找一份廢報樣放好帶給老爸。第二天報紙正式出版后,我還要找一份報紙帶回家,老爸再從頭至尾地看一遍。
8年前老爸悄無聲息地駕鶴西去了,在整理老爸遺物時,我發現在他的書柜里,珍藏著一大摞報紙,每份報紙和專版的廢報樣都疊得整整齊齊的,按時間順序排好。拿出來逐頁地翻看下去,發現這里有我寫的第一篇消息的報紙,也有老爸離世前幾天收藏的專版,撫摸著被老爸精心收藏的報紙,我的眼淚噴涌而出。
老爸離開之后,我再加完班回家,拐到院子里,已經聽不到老爸那親切熟悉的聲音了,雨搭下的感應燈,也因為沒有老爸聲音的震動暗暗地低著頭。當我帶著廢報樣走進家門時,再也看不到老爸接過廢報樣,坐在燈下閱讀專版的情景了。此時此刻,我凝視著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高喊:老爸,您現在好嗎?女兒真的好想您!
(摘自《遼沈晚報》 圖/張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