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
春 悄悄地漫不經心地降臨
一地的蕁麻,在遠離風眼的地方拱出地皮,從骨縫間吹過的寒氣,那是去年殘留下的記憶。慢慢變綠的季節,啄食著慵懶的陽光,大婚之日的鳥們,把用柴草筑就的愛巢高高地托舉到白楊樹頂。松脂的流淌,哀慟于一棵樹的孤獨。平庸的外表,讓它在以后的日子里,愈加顯得平庸呆板而缺少活力。
只有季節鳥們才是這個季節的主角,在一片樂音般的鳴叫聲里,這些著裝華麗的春的王子,踩著雜駁的草葉,歡天喜地的去迎娶它們的嬌娘。
駱駝草的花朵,開放在針芒銳利的季節。一顆露珠的晶瑩像一篇曾經的愛情宣言,一片匍匐在山巖的草花,紫紅色的,似血。
只有四季不斷的風,撕扯著高天上幾許斑駁的歲月和一片古銅色的蒼茫。穿行在陰山冷冽如初的腳下,靜靜的敖包升起淡淡的塵煙。
在頑石聳峙的山間行走,陪伴于左右的是淡黃淡黃的車矢菊和冥頑不化的野酸枝。一粒極小的花蕊,戰栗于枝頭,迎迓雨露暑色。
然而,一只毛色黑白的山雀,拼命飛進了這個乍暖還寒的季節。
夏 花木的靈感倍受熬煎
被花木兀自開放的精神所感動,大地上的蒲公英搖擺著幾片鵝黃向季節致敬。雨,以迅疾的方式逼近,雷暴的鳴閃卻毫無懸念。
盛夏的犄角無處不在,那種銳利無比的酷熱,再一次把花木的靈感,趕入夢鄉,只有紫藤下的那只綠毛蟲偷偷地窺視著前方。
大麗花、小離花最為得勢,澎湃激烈肆無忌憚,在廉價的贊美聲里釋放著自己過剩的激情。
熾熱烘烤著色彩各異的季節,大河之水,已經悄悄地流過。目光跳過窗口,那大河兩岸是我心中的遠方。枳芨草抽條發芽,針芒如鏃射穿了歷史古老晴朗的天空!
這個季節還有許多許多的故事,他們就發生在我的窗下。一天早晨,一對花喜鵲在古榆樹頂上安家,另一對環頸灰斑鳩卻遠走他鄉。幾聲鴿哨像似為它們祝愿或者送行,鳥們飛過的天空,沒有絲毫的蹤跡可尋。
好好地活著,讓心靈在一片燥熱喧囂聲里,靜靜地安頓下來。調整好姿勢,在這個鼓噪的季節里做一次高傲而美麗的飛翔。
秋 等待在美麗的孤獨之中
冷風徐徐入懷,看一支菊,淡然在冷香里,我看花,花也看我。沏一杯沒有什么名頭的茶,茶香如故,縈然繞梁。
坐在漸漸褪去的大紅肥綠里,感受故人西辭的綿綿情意,尋找雁鳴鶴戾的悲愴意境。這個季節早就為歷代的文人騷客所獨有,古道瘦馬、老樹寒鴉。如雨而下的落葉,紅得燦烈誓與春花一比高下……
這秋天的告別曲,忽如激流般冷冽,迸發出冷艷的火焰;忽如溫暖如春的秋陽,輕輕拍一下你疲憊的雙肩。
等待,等待在這個告別的季節里,
等待,等待在這個重逢的季節里。
昔日永遠成為無法穿越的那一刻,誰的心頭未曾有過那絲絲縷縷悄悄的苦和悄悄的甜?
做繭在蛛網密布的季節,去捕捉蟲豸一樣的往事。游走在寫滿離情別緒的葉脈間,故園漲潮的傍晚,我聽到先祖們悲悲切切的歌吟。靜靜地守候在瓜果菜蔬成熟的濃蔭下,時令的召喚豐富著我們蒼白無力的想象。
是的,守候季節,像蟬蟲似地把另一個我丟到另一個世界,用透明的翼,與晚風合鳴。
冬 一個安逸的季節
雪以花的形式,悠悠地飛入夜幕。晶瑩閃光的夜的花朵,無聲地開放在大地的角角落落。西北風尖利的呼嘯,北方,擺出一副冰冷蒼白的面孔,唯有鐵灰色的麻雀,堅毅地蹲守在一眼破敗的窗口下。
把身體和靈魂統統留在家中,書里的鉛字正好暗合了此時的心情。心如滴水,寂靜安寧。一條十二月的巨大冰河,從窗下奔騰而過。
雪朵可是有靈性的么?帶著我遠行親人的體溫,輕輕拍打著我洞開的門庭。在白雪覆蓋的原野里,我張開雙臂,揚起自己日漸滄桑的面孔,去承接紛亂無序那雪的精靈。
一朵冬的花朵,卻開在情緒之外。
雪落無聲,兩道銳利的車燈,霎時,絞殺了這個童話般的冬夜。車燈下的雪夜,面無血色發出無奈地呻吟。
坐在冬天的深處,心情如煙縷,裊裊娜娜。而另一個季節,已經由遠及近,踏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