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麗霞
縣城,天藍地綠,高樓林立。
早晨八點,太陽從東方升起,明媚的陽光通過樓群彌漫在醫院潔白的瓷磚墻上,折射出柔和的光芒,光芒覆蓋了睡在病床上的韓大爺。
住進幾天還在吊著液體的韓大爺,哼哼著翻轉著身,驚醒了爬睡在床邊看護他的老伴。燙著短發看上去很時尚的老伴,很厭煩地看著翻身的老韓,賭氣地說:“我說你這人還有完沒完,沒啥事咱就出院吧。”
韓大爺瞟了老伴一眼,沒吭聲。
說起韓大爺和老伴,他們都是這個城市退休的老干部,都親眼目睹了這個城市的變化與發展。都為這個過去曾是廣袤荒蕪的沙地變綠洲而感到欣慰,更為自己趕上了這個不愁吃不愁穿的好生活而感到幸福。但有種社會現象讓韓大爺特別看不過眼。那就是時代變了,政策好了,人們都富了,都買起了小轎車。這當然是件好事。可現在的年輕人把開車當兒戲,沒有一點社會責任感,開起車來像風一樣從人們的耳邊刮過。韓大爺就想不通,過去靠兩條腿走,后來騎著自行人,再后來有了摩托車,一個比一個快。一天都都忙些啥?需要要風一樣刮過來刮過去?后來韓大爺才知道,這是現代年輕人的一種“飚”。因為在富二代的眼里,只要有錢,沒有辦不成的事。所以這種強烈的金錢觀念,扭曲了他們的人生觀,使他們抱著有保險公司理賠的僥幸心理,開起車來完全失去了社會責任感。
韓大爺就是那天上街辦事時,被像風一樣的小車給掛倒了。受了驚嚇的年輕司機趕忙將韓大爺送往醫院。經過急救,醫生說沒大事,但人老了,得住院觀察幾天。為了照顧他,老伴也跟著住了進來。韓大爺的兒女們都是些上班族,平時忙得顧不上照應韓大爺,也見不上幾回。韓大爺想他們呀,想著自己因為意外差點就見不上他們時,他傷心痛苦地呻吟起來:“呀喲,我的心好疼呀。”
醫生手忙腳亂地做了全面檢查。而在一旁的司機更是嚇得臉色蒼白地喊著:“大爺,您沒事吧?”
韓大爺也知道自己沒啥大事,但他呻吟著說:“哎呀,我看我的后半輩子就得在醫院里度過啦。”
小伙子一聽傻眼了。心想醫生不是說沒啥大事嗎?一聽就是訛人。現在這種人多得是。但千錯萬錯,都怪自己開車接電話不小心撞上了。小伙子只好垂頭喪氣地給父母打了電話。
小伙子的父母很提著禮品來了,態度很好的向兩位老人噓寒問暖,賠禮道歉:“對不起,老人家,沒啥大事吧?都是我兒子不好,您先慢慢養病,我們明天再來看您!”小伙子的父母離開病房時就狠狠地將兒子數罵一頓:“讓你每天開車慢些慢些,你就是不聽,這下倒好,闖下了大禍。我看這回要是遇上好說話的還可以,要是遇上不好說話的,這后半輩子你就來醫院陪吧!”
小伙子一聽更是懊悔不已,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小伙子只能自己用實際行動來看望大爺伺候大爺,好感動大爺讓他早點出院。
可韓大爺就是不吃他這一套,見他越是熱情越是呻吟不止。
小伙子知道這事離了錢是談不成的,就說:“對不起,大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爺您別怕,您要是出院,該給您補多少我們都會給您補的。”
但韓大爺偏偏不是那樣的主,他不要錢就要住院。小伙子一聽就知道他是個耍賴的主。苦惱地在醫院里的走廊里走來走去。
陪在一邊的老伴再也看不下去了,便說:“老韓呀,我看人家這些天對待咱也不錯,沒大事咱就出院吧,咱可別學現在社會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可不想訛他,我就要整整他多住幾天院,我還要兒女們來看我們。”老韓說著聲音低了。老伴說:“老韓呀,咱們想兒女,可不能這么見呀,這讓兒女們和外人知道了,不笑話咱嗎?說咱老也老了再訛人家一筆,這讓兒女們的臉往哪擱呀?”
“誰訛他了?他開車把我撞了,把我送進醫院治療是應該的。”老韓生氣地說。老伴也就沒再說,就給兒女們打電話。
兒女們聽說父親遭遇了車禍,一個個提著大包小包,哭著喊著趕往醫院。當他們見著父親沒啥大事時,也沒責怪父母,全都氣勢洶洶地說:“就是,不能便宜了那小子,說啥也要他賠個十萬八萬的。”
小伙子一聽更是愁上心頭,原本指望他們作兒女的能給老人做做工作,早早出院。沒想到兒女們不但沒說好話,反倒火上澆油。
麻煩的日子總是那么的漫長。在小伙子愁眉不展中,兩天又過去了。眼看著大爺一切恢復正常,就是不肯出院。小伙子的家人也著急。就直截了當地問韓大爺想要多少錢才肯出院。
韓大爺說一分錢都不要,就要住院。
出了這樣的事,過來過去還不是想要錢嗎?但韓大爺也不開口要個價。這就沒法交流和商量了。一家人只好愁眉苦臉地回家商量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醫院里打來電話說,韓大爺要出院了,讓他們過來辦一下手續。小伙子和爹媽一聽,都以為聽錯了,他們一分錢都沒出,韓大爺怎么會出院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家人激動而慌亂地趕往醫院。
一進病房,老伴正在給韓大爺穿衣服。見小伙子來了,韓大爺說:“小伙子,大爺不是想訛你,大爺就想讓你們這些年輕人長點記性,往后開車,慢一點,穩一點。撞倒一個人,就等于撞倒兩個家啊!有好多事,是錢解決不了的。至于我住院的費用,我已經結過了。”
縣城,陽光明媚。清風吹過來,在馬路,在街巷,在醫院,在病房,彌漫起淡淡的青草和花朵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