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作為通用語的句法特征研究

鄧哲

摘 要： 基于亞洲英語語料庫Chinese ELF子庫對母語為漢語者使用英語作為通用語的句法特征進行研究，從中找出90條非標準用法樣本。通過對這些樣本歸類及定性分析，揭示四種母語為漢語者使用英語作為通用語的句法特征，分別為：（1）同一句子中各小句動詞時態不一致；（2）句子缺少主語或賓語；（3）主語后接重復其語義的代詞；（4）附加疑問句簡化并趨于一致。雖然這些樣本為非標準用法，但均未引起誤解或交際中斷。

關鍵詞： 英語通用語 句法 口語 亞洲英語語料庫

一、英語作為通用語

通用語（lingua franca）最初指15世紀至19世紀地中海東南沿海地區經貿活動所使用的語言，這種“洋涇浜”語以意大利方言為基礎，摻雜西班牙語、法語、葡萄牙語、阿拉伯語、土耳其語、希臘語和波斯語的特征（Knapp & Meierkord 2002：9）。此后，lingua franca指不同母語的人們之間為了交流和溝通所使用的一種非母語性質的語言變體（胡曉瓊，2006：128）。如“不同母語者之間進行交流的一種語言媒介，這種語言媒介是他們的第二語言”（Samarin 1987：371），這一定義僅適用于某一地區內的通用語，而不適合具有全球性質的英語作為通用語（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簡稱ELF）。

上述定義皆認為通用語不是其使用者的母語，這體現在ELF早期的定義中，如Firth將ELF定義為：英語作為通用語是一種接觸語言（contact language），其使用者之間既無共同母語，又無共同文化背景，這些使用者在交際中將英語作為外語來進行交流（1996：240）。House認為，英語作為通用語的交際是不同母語及文化背景的人們用英語進行交流和溝通，而且英語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母語（1999：74）。學界曾因母語為英語者在ELF交際研究中是保留還是剔除產生了爭論，如今大多數學者認為ELF交際不限于外圈的英語使用者，而是包含了Kachru三個同心圈的英語使用者①。因此，Seidlhofer將英語作為通用語定義為“不同母語的人們使用英語交際，對他們而言，英語是一種可選的語言媒介，而且通常是他們唯一的選擇”（2011：7）。綜上，英語作為通用語是指不同母語的人們進行溝通交流時使用英語作為語言媒介。

過去的二十年間，隨著經濟貿易的全球一體化進程，英語廣泛地使用于商務、旅游、科技、傳媒廣告、國際競賽等領域，不僅在使用的地域范圍，而且就使用者的數量而言，英語作為通用語成為全球性的語言已是不爭事實。據統計，約70多個國家將英語列為官方語言，使用人數達14億，并呈持續上升趨勢（徐波，2010：142）。僅在2008年，亞洲約有8.12億人使用英語，其中東盟及中國、韓國和日本（ASEAN+3 group）便占據了其中的4.5億，如今此區域內英語使用人數和英語學習者還在不斷增多（Bolton 2008：7）。并且在各國的外語教學中，英語的普及遠超法語、西班牙語等聯合國官方語言，有100多個國家將英語列為外語教學的第一外語（徐波，2010：142）。隨著世界各國的經濟文化交流不斷增進，英語作為通用語日具繁榮之勢。

二、ELF的相關研究

英語作為通用語的研究源于上世紀80年代幾位德國學者，他們從教學的角度在理論層面對ELF進行初步探討，但直至21世紀初ELF才開始受到學界重視并逐漸成為研究熱點。近年來有關ELF的研究在應用語言學領域逐漸增多，并建成三大容量超過一百萬詞的ELF口語語料庫，即由奧地利學者Seidlhofer主持的VOICE（Vienna-Oxford International Corpus of English），芬蘭學者Mauranen主持的ELFA（the corpus of English as a Lingua Franca in Academic settings）及澳大利亞學者Kirkpatrick主持的ACE（Asian Corpus of English）。

ELF的大量研究主要集中于描述ELF的語言特征，如VOICE在描述ELF詞匯語法（lexicogrammar）方面的研究成果：（1）省略第三人稱單數一般現在時-s；（2）混淆使用定語從句先行詞who和which；（3）在必須使用冠詞時將其省略，無需冠詞時卻加入冠詞；（4）不能使用正確的附加疑問句，常用isnt it？或no？作為替代；（5）過多使用上義詞，如do，have，make，put，take；（6）使用贅余的介詞，如“We have to study about ...”；（7）使用that引導的從句代替動詞不定式，如“I want that ...”；（8）顯性詞后加多余詞，如描述“黑色”使用的是black colour而不是black （Seidlhofer 2004：220）。近年來語言特征描述成果豐碩，但Coco和Dewey仍指出已有的成果能否代表穩定的ELF語言特征還需要更多語料資源及更深入的分析來證實（Coco & Dewey 2012：52）。另外，Malmkjar從洋涇浜式語言的角度解釋通用語的一大特點，即通用語在使用時不斷地受到使用者母語的影響（1991：81）。目前對ELF的描述多在于語音描述、詞匯語法描述和語用描述，對句法描述還較少，因而筆者嘗試探討母語為漢語者使用英語作為通用語交際時的句法特征，以及其如何受到漢語的影響。

三、語料的收集及樣本的查找

亞洲英語語料庫（ACE）分別收錄了中國內地、香港、臺灣、馬來西亞、文萊、菲律賓、越南、日本及新加坡一共9個國家及地區的口語語料。筆者從亞洲英語語料庫網站（http：//corpus.ied.edu.hk/ace/）上下載了Chinese ELF子語料庫，一共27份，錄音總時長約為11小時，轉寫文稿約16.9萬字，這些語料來源于CCTV外語頻道訪談節目，包括《對話》（Dialogue）、《海客談》（Crossover）、《中國訪談》（China Talk）等。筆者對這些語料逐一全文通讀，從中發現四種非標準用法，共90條，并記錄它們的出處。

四、Chinese ELF的句法特征

1.Adjacent Default Tense（ADT）

ADT，即同一句子中各小句動詞時態不一致。Quirk等學者發現這一現象在其他英語變體中亦存在，并提供了示例：Freda starts/has started school last year/in 1950（1985：184）。ADT一般指一個句子中已有指示語境處于過去時態的結構，但句子中與此結構毗鄰的動詞卻使用現在時。Quirk將這種指示過去時態的結構分為前指（anaphoric）和后指（cataphoric），在句子中位于相關動詞前為前指過去時，位于相關動詞后則為后指過去時（1985：185）。這一現象在語料中出現最為頻繁，共有32處，部分示例如下。

（1）thats two years ago when i did my art tradeshow in new york ...

（2）they study there and they started their own <1> studio ...

（3）well i told him that i cant take it off ...

（4）yeah actually i was told er that filipinos are er doing real good er in in ...

（5）i said i can alter ...

例（1）中two years ago已將句子的語境放置于過去，而thats中的is卻是一般現在時；同樣的，例（2）they started their own studio的動詞started表示句子的語境處于過去時，而they study there中的study是一般現在時，例（3）、（4）及（5）亦是如此。

2.Null-Subject/Object Utterances（NS/O）

NS/O表示句子呈現無主語或無賓語的現象，在語料中的出現頻率僅次于ADT。這一現象指在一個句子中本應有的主語或賓語卻不存在。這一特征與漢語的“零代詞”如出一轍，在現代漢語中，若句子中名詞短語的內涵可從語境判斷，則無需特地說明（Li & Thompson 1981：657）。如：

A：那場 電影 你 覺得 怎么樣？

that movie you feel how

How did you feel about that movie？

B： 一點 不 喜歡

a little not like

（I）did not like （it）a bit.

橫線處的空白所對應的主語（我）和賓語（它）已然可從語境得知，因而無需加以說明，這便是漢語中的“零代詞”現象。然而，英語是形合語言，一般情況下不省略主語或賓語，徐志昌認為NS/O現象是受到漢語影響的結果（2010：74）。NS/O在預料中共有25處，部分示例如下，其中省略了的主語或賓語由“？搖？搖 ？搖？搖”表示：

（1）i was like ？搖？搖 ？搖？搖 dont think i want them to do...

（2）i will leave my phone to you and er if you need me to handle ？搖 ？搖？搖？搖 i can er...

（3）well come back to your design in a minute ？搖 ？搖？搖？搖 will be your turn...

（4）hello and welcome to this edition of crossover im ji xiaojun together with eyee （1）well （.）？搖？搖 ？搖？搖 must be a very interesting topic @@@...

（5）competition is good but ？搖 ？搖？搖？搖 could not compete with us...

（6）so ？搖？搖 ？搖？搖 make （.）the whole images like a panda...

例（1）dont think 缺少了主語I，例（2）need me to handle中handle后缺少了賓語。例（3）至（6）皆少主語，其中（3）和（4）缺少的主語為形式主語it。

3.Subject Pronoun Copying （SPC）

Platt和Weber在某些英語變體中，如新加坡英語，發現了SPC這一現象，即主語后緊接重復其語義的代詞，主要用于主語非常長的情況。Quirk等認為SPC主要限于英語口語，在一個句子中，位于句子前的名詞短語，由緊鄰的代詞進行強調，如：The play，it was terrible.（1985：1310）。SPC在語料中共有18處，部分示例如下：

（1）even those residents er：who live near the birds nest they can not find the main torch...

（2）given the fact that d p r k it is a sovereign country...

（3）fairly huge number of people they are playing table tennis...

（4）for example er if （.）xiamen customs xiamen customs er those people they cannot find out the decision normally they would write a report （.）to the headquarters...

（5）because also the artist he himself uses a lot of er bold black and er stripes...

這些例子中既有主語較長的情況，例（1）和（3），又有主語非常短的情況，例（2）、（4）及（5），因為漢語是一種主題顯著（topic-prominent）語言，母語為漢語者在使用英語時容易受此影響（Xu 2010：77）。值得注意的是，例（4）和（5）的主語在句子中受到了兩次語義重復，如例（5）中the artist，he，himself指的都是同一個人，the artist由代詞he強調，himself則重復了he的語義。同理，例（4）中those people指代位于其前面的xiamen customs，而又被緊接其的they強調。

4.附加疑問句

附加疑問句由陳述句加簡短的附加問句構成，是對陳述句所說的事實或觀點提出疑問，一般用于證實說話者所陳述的事實或觀點。漢語的附加疑問句通常為A-not-A形態，比如 “對不對”、“好不好”、“是不是”（Li & Thompson 1981：546）。英語的附加疑問句在結構和功能上都比漢語復雜：附加疑問句中的主語在人稱、數量及性別都須與陳述句一致；當陳述句為肯定時，附加疑問句為否定，反之亦然，如（1）Jane recognized you，didnt she？（2）You havent watched the film，have you？等。此外，無論陳述句是肯定還是否定，可使用固定的附加結構，如right？/eh？/dont you think？/isnt that so？ （Quirk et al. 1985：814）。語料中附加疑問句有15處，以right？為主要形式，只包含如下三種附加疑問句形式：

（1）S1：...im sure you will agree with me <9> right ？

（2）S1：well i mean you you play you used to play table tennis （.） oftenly yeah？

（3）S1：so music isnt easy huh？

英語附加疑問句的諸多規則對有母語為漢語的講者而言是一種負擔，在交際中使用固定的附加疑問句更為方便且不容易引起誤解，固定的附加結構更符合漢語附加疑問句的特點。

五、結語

從以上結果可看出母語為漢語者使用英語作為通用語交際時，其句法特征容易受到漢語的影響，如句子缺少主語或賓語（NS/O）、主語后緊跟重復其語義的代詞（SPC）及附加疑問句，值得一提的是，這90處非“標準英語”并未使交際產生誤解或中斷，即這些非標準用法在交際中能夠被理解。

注釋：

①依據印裔美籍語言學家Braj B.Kachru的英語三個同心圈理論，由英語在不同國家地區的分布及使用情況將英語的世界性傳播分為內圈、外圈和擴展圈。內圈（the Inner Circle）是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包括英國、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和愛爾蘭；外圈（the Outer Circle）包括英語不是母語但作為第二語言或官方語言的國家，如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度、南非等50多個國家，這些國家的人通常能流利地用英語進行交流；擴展圈（the Expanding Circle）包括將英語作為外語的國家，如中國、日本、韓國、泰國等（Kachru 1992：35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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