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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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不知道她很快就會死。
我和她并不熟,一點都不熟,雖然是同住在小區20棟的4樓,門面正對,可謂近得不能再近的鄰居了。但你知道,現在小區的人見了面都不打招呼的,隔門住了好多年還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這很正常,但她,我見了面還是認識的。
時間是昨晚十一點左右,我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抽煙,煙霧把客廳繚繞成仙境的模樣。窗只開了小小一扇,我不喜歡開窗,外面就是馬路,聲音煩得很,早上還有從施工場地飄來的灰塵。我就這樣把自己搞成了一個煙鬼,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正進入一種近乎忘我的狀態。那聲音足以把我嚇出心臟病來,“咚咚咚,咚咚咚”,毫不客氣,肆無忌憚,像什么東西要破門而入一樣。我把煙擰滅,坐在原處,我在這里沒有一個熟人,根本不會有人找我,特別在這個時間點,所以也就不會有要緊的事降臨到我頭上,人和事總是相連的。但敲門意味著有人有事,有事我就要去面對它,這是我所不愿的。所以我等著它自動消失,但它持續著,堅持“咚咚咚,咚咚咚”,這樣下去,整棟樓都該被驚動了。也是被一種好奇心驅使,最后我還是站了起來,想看看究竟是哪個混蛋這么晚了在那里惡搞,我來到門后,湊近了貓眼。
透過變形的洞口,我看到就是她站在門外,但她的模樣讓我大吃一驚。
文學港
詩歌
詩歌
WEN XUE GANG
起風了,親愛的,風刮過我們棲息的樹枝,
雨滴落下是萬千顆的哀愁。
半夜里,我用奮力的嘶鳴包裹你,
今夏的陽光只在我們的翅膀上短暫的閃過。
我們就要死去,柳枝你不要晃蕩得太猛烈。
這風,驅趕著烏云的凄慘……
堵住了星月的來路,
輕薄的羽翼馬上要收去給天使!
我在黑暗的泥地里孕育了那么多年,
化蛹蛻變,餐風飲露……
只為來給你一朝烈日下的歌唱,
喑啞哽咽,直到錚錚斷腸……
我從來聽不到自己的高亢聲音,
人們常嫌棄我裹著熱浪的單調刺耳。
只有你知道,這是我為你愛的絕唱!
親愛的,弦崩裂,這塞滿咽喉的悲歡。
距 離
是琥珀經久的韌度
還是鉆石無比的硬度?
當我用千萬年的淚滴去訴說永恒
而你于剎那里定格了瞬間的純真
逆風揚塵中
是一世的愛戀
是沉魚落海的深度
還是飛鳥騰空的高度?
當我以決絕的姿勢去選擇湮沒
而你以翅膀的名義去追逐自由
背向而馳間
是宿命的嘆息
是車輪飛轉的速度
還是年輪瘋長的長度?
當我已握不到你溫暖的手
而你再見不到我清澈眼神
時空轉換里
是情意的蹉跎
是青燈涼月的零度
還是欲火成灰的五十度?
當我云霄獨坐唯見凡塵蕭索
而你燃盡鉛華徒留回憶摩挲
轉身而去的
是舍離的哀愁
舊 夢
童年的足跡踏過幾遍記不清了,
但我記得小小的腳印在哪個轉彎處的停留,
無論是潮濕的地面還是陽光普照的,
走過的總是歡樂無憂的時光。
你將怎樣猜測我離去三十載的經歷?
當我再一次走進你已經陰暗的小弄,
斑駁的苔蘚布滿你風雨侵蝕的墻面,
你以為我是一個新客嗎?
沒有了爺爺奶奶的呼喚聲,你是否還能認出我?
我輕輕的穿過那個門洞,
我回想一些進出的人影,
一些沉重的大人和一些癡頑的孩童,
久遠的生活氣息如炊煙的迷蒙,
那些磚墻間的木條,我和伙伴們曾屏住呼吸靠著
做木頭人。
莫近前來看我,或者來看你,
年華改變了我,而沒有改變你,
如果這院里沒有了年輕的花草和喧鬧,
陽光依然會溫暖你百年的身影,
而我,以一個生人的眼光,
穿越春秋的轉移,只替你夜夜守護記憶里的過
往。
忽然而來的放手
我想象過無數種場景
你將怎樣離開我
我的孩子!
穿著翩翩的裙子長發風中飛舞
夏日的風吹來玫瑰的芳芬
媽媽要給你穿上細長的高跟鞋
一如你是我破繭重生的蝴蝶
這樣的美夢以為還會做很久
天黑的時候
你依然會急促地敲響家門
褲腿卷得老高球鞋滿是傷痕
沮喪著熱烈著放肆著萎縮著
用一覽無遺的情緒與我對峙
以針尖對麥芒的姿勢
可是命運從不會預告它的安排
忽然而來的風要把我們吹開
就在這個冬天
我的孩子!
你像睡醒的鳥兒從媽媽的枝頭飛起
“升向空中吧,年輕的鷹!
我畫著十字,為你驚險的飛行……”
這忽然而來的放手
平息了我們之間的戰火
它將不再以愛的名義噴射你無助的內心
你去逆風而行長成自己的模樣吧
我的孩子!
對未來的無知會給予你無畏的前行勇氣
你的色彩將如五月之花般絢麗